"君不见汉家功臣上麒麟":你看那汉代功臣画像登上麒麟阁,
"气貌岂是寻常人":气度形貌哪是平常人能比?
"又不见唐家诸将图凌烟":又看那唐代众将图像绘于凌烟阁,
"长剑大羽联貂蝉":长剑大羽与貂蝉相连。
"龙章终匪尘俗状":龙章凤姿本就不是尘俗模样,
"虎头乃是封侯相":像虎头的相貌乃是封侯的面相。
"我生山野无能为":我生长在山野没能力建功立业,
"学剑学书空放荡":学剑学书只是空自放荡。
"老来晦迹岩穴居":到老隐居在岩穴居住,
"梦寐未形安可模":连梦中都未呈现不凡形貌,又怎能被描绘成像。
"昨日冷飙动髭须":昨日冷风牵动胡须,
"拄杖下山闻鹧鸪":拄着拐杖下山听到鹧鸪啼叫。
"乌巾半岸衣露肘":头戴乌巾歪着一半,衣裳露出手肘,
"忘机忽落丹青手":忘却机心时,身影落入擅长绘画者眼中。
"器识可同莘野夫":器量见识可比伊尹,
"孤高差儗磻溪叟":孤傲差不多像姜太公。
"山翁野老争道真":山翁野老都争着说(画像)逼真,
"松篁节操梅精神":(画中)松竹的节操、梅花的精神(被呈现)。
"吟风笑月意自在":吟风笑月神情自在,
"只欠鹿豕来相亲":只缺鹿和野猪来相亲近。
"江北江南竞传写":江北江南争相传摹书写这幅画,
"祝君叹其才尽下":祝君感叹才尽画得水平低下。
"我来对面不识我":我来到画前对面(画中形象)却认不出是自己,
"何者是真何者假":哪是真容哪是假像。
"祝君放笔一大笑":祝君放下笔大笑一场,
"不须揽镜亦自小":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画得相像。
# 小:一作肖。
"相携且买数斗酒":相邀一起买几斗酒,
"坐对青山姿倾倒":对着青山尽情畅饮。
"明朝酒醒呼鹤归":明朝酒醒后呼唤仙鹤归去,
"白云满地芝草肥":白云铺满大地,灵芝草肥美。
"玉箫吹来雨霏霏":玉箫吹奏起来,细雨霏霏,
"琪花乱飐春风衣":奇花在春风中乱舞,拂动衣裳。
"祝君许我老更奇":祝君期许我年老后更奇崛,
"我老自觉头垂丝":我自觉年老头发如丝下垂。
# 垂:一作如。
"时与不时何以为":时运顺与不顺凭什么判定,时运顺与不顺凭什么判定?
"时与不时何以为":怎样去判断什么是合适的时机,什么是不合适的时机呢?
"赠君白雪梅花枝":我赠送给你白雪般洁白、梅花模样的花枝。
元代著名画家、诗人
王冕(1287~1359),元代画家、诗人。字元章,号煮石山农、梅花屋主等,诸暨(今属浙江)人。出身农家,幼年牧牛,后从韩性学,试进士不第。后归隐九里山,靠卖画为生。其工墨梅,所作墨梅,花密枝繁,生意盎然,劲健有力;偶用胭脂作没骨梅。其诗风格豪迈刚健,不受常规格式的束缚。他还兼擅竹石,长于刻印。存世画迹有《南枝春早图》《墨梅图》等。著有《竹斋诗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君不见汉家功臣上麒麟,气貌岂是寻常人。又不见唐家诸将图凌烟,长剑大羽联貂蝉”以“君不见”起势,列举汉麒麟阁、唐凌烟阁功臣名将,“气貌非寻常”“长剑大羽联貂蝉”,渲染功名显赫之态,为下文自叹山野无能做铺垫,借历史典故拉开诗境,凸显世俗功名与自身境遇的落差。“龙章终匪尘俗状,虎头乃是封侯相。我生山野无能为,学剑学书空放荡”中,“龙章、虎头”承接前文功臣相貌,言其非尘俗、具封侯相;“我生山野”转写自身,“无能为”“学剑学书空放荡”,直抒山野之人难建功业、才学空疏的自嘲与无奈,强化与功名者的对比。“老来晦迹岩穴居,梦寐未形安可模。昨日冷飙动髭须,拄杖下山闻鹧鸪”中,“老来晦迹”写晚年隐居,“梦寐未形安可模”,言连梦中都难现不凡形貌,隐者形象更显淡泊;“冷飙动髭须、拄杖下山闻鹧鸪”,以环境细节(冷风、鹧鸪)绘隐居生活,添山野清寂之感,展现隐逸日常。“乌巾半岸衣露肘,忘机忽落丹青手。器识可同莘野夫,孤高差儗磻溪叟”中,“乌巾半岸、衣露肘”,白描自身随性装扮,“忘机落丹青手”,写因无机心被画者捕捉形象;“器识同莘野夫(伊尹)、孤高似磻溪叟(姜太公)”,借典故自比古代隐士,赋予入画行为隐逸文化内涵。“山翁野老争道真,松篁节操梅精神。吟风笑月意自在,只欠鹿豕来相亲”中,“山翁野老争道真”,言画作逼真,“松篁节操梅精神”,赞画中蕴含的高洁品格;“吟风笑月意自在”,写画中意境,“只欠鹿豕相亲”,补山野意趣,从他人评价与画境内涵,凸显作品神韵。“江北江南竞传写,祝君叹其才尽下。我来对面不识我,何者是真何者假”中,“江北江南竞传写”,言画作流传之广;“祝君叹才尽下”,从画者角度添创作感慨;“对面不识、真假如辨”,写面对画像的困惑,以戏谑笔调,深化艺术真实与现实的交融与冲突。“祝君放笔一大笑,不须揽镜亦自小。相携且买数斗酒,坐对青山恣倾倒”中,“祝君放笔大笑”,解传写争议之纠结;“不须揽镜自肖”,认可画中形象;“买酒对青山恣倾倒”,绘诗人与画者(祝君)饮酒畅怀场景,将隐逸之乐与艺术交流融合,尽显随性洒脱。“明朝酒醒呼鹤归,白云满地芝草肥。玉箫吹来雨霏霏,琪花乱飐春风衣”中,“酒醒呼鹤归”,延续隐逸,“白云满地芝草肥”,绘仙隐环境;“玉箫吹雨、琪花乱飐”,以奇幻意象,营造超脱尘世的仙境,拓展诗境至浪漫想象。“祝君许我老更奇,我老自觉头垂丝。时与不时何以为,时与不时何以为,赠君白雪梅花枝”中,“祝君许我老更奇”,盼晚年艺术更进;“头垂丝”叹年老;“时与不时何以为”,对时运的追问;“赠君白雪梅花枝”,以梅寄情,将隐逸精神、艺术志趣凝结于梅花,收束全诗,余韵悠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