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秋江月":秋江的月亮,
"月在秋江如可掇":那月色仿佛伸手可摘。
"秦时曾照玉龙堆":秦时的月曾照耀过玉龙堆的边疆,
"汉世常穿金凤阙":汉世的月常穿过金凤阙的宫阙。
"凤阙清辉映画楼":凤阙的清辉映照着画楼,
"风生洲渚锦帆秋":洲渚上秋风起,锦帆行过秋江。
"白云一去迷前浦":白云一去,迷了前方水浦,
"江水东回逐月流":江水东回,追逐着月影流淌。
"月光一何皎":月光多么皎洁,
"客愁一何悄":客居的愁绪多么幽悄。
"玉盘灭没波盈盈":圆月隐没在盈盈波光中,
"彩袖飘摇苏小小":只见彩袖飘摇,似苏小小般的美人独立。
"扬子江头见月光":扬子江头又见月光,
"华堂宝烛夺辉煌":华堂宝烛却掩了月色辉煌。
"鱼龙寂寞金波冷":江里鱼龙寂寂,金波清冷,
"乌鹊依微玉树凉":乌鹊栖息在朦胧玉树,夜色生凉。
"濯濯芙蓉双蒂断":濯濯的芙蓉并蒂已断,
"怯怯鸳鸯比翼狂":怯怯的鸳鸯却比翼轻狂。
"比翼鸳鸯自成匹":鸳鸯比翼自有伴侣,
"独眠孤妇不胜泣":独眠的孤妇忍不住哭泣。
"春去秋来恨几时":春去秋来,怨恨何时了,
"月圆月缺嗟何及":月圆月缺,嗟叹又何及。
"锦帐飕飗可奈秋":帷帐外秋风掠过如何承受这秋意的萧瑟,
# 飕飗:嘉庆本作“萧条”。
"惜芳人倚木兰舟":惜花人独倚木兰舟。
"金闺草阁还同照":金闺草阁都被月光普照,
"纨扇蛾眉一样愁":持纨扇的蛾眉女都一样含愁。
"几度霜寒听暮笳":几度霜寒中听过暮笳,
"况堪羌笛《落梅花》":更哪堪羌笛吹奏《落梅花》。
"江城大地三千里":江城大地绵延三千里,
"江月斜悬四五家":江月斜挂,只照四五人家。
"良人几戍交河北":丈夫戍守在交河北,
"妾梦空惊海上槎":我的梦空惊了海上仙槎。
"海上槎":海上仙槎啊,
"叹秋月":空叹这秋月。
"任尔团团比玉容":任你圆圆如月比玉容,
# 团团:嘉庆本作“团圆”。
"胡不双双对玄发":为何不双双映照青丝?
# 胡:嘉庆本作“何”。
"千门万户竟能为":千门万户的月啊,竟能普照人间,
"七宝三窟望空绝":七宝楼阙的遥望却成空。
"姮娥既老不嫁人":嫦娥已老不嫁人,
"吴公采薪何时歇":吴刚持斧砍桂树何时停歇?
# 采薪:嘉庆本作“持斧”。
"徒有无情桂树香":空有桂树无情的香气,
"不见同心连理结":不见多情的连理枝结。
# 同:嘉庆本作“多”。
"以兹感叹减朱妍":为此感叹,容颜减了红润,
"谁分轻鬟衬绕蝉":谁还顾得上轻鬟衬绕蝉。
"翡翠楼前钩独上":翡翠楼前独上帘钩,
"珊瑚案上镜虚悬":珊瑚案上明镜空悬。
"拚无药物能奔托":无奈没有药物可奔月,
"拚无服食可神仙":无奈没有仙丹可成仙。
"东家流水西家挹":东家流水被西家舀取,
"南陌栽花北陌搴":南陌栽花被北陌采摘。
"晓漏铜楼鸡欲歇":铜楼晓漏将尽,鸡啼渐歇,
"此时不见秋江月":此时却见不到秋江月。
"秋江月落影沉沉":秋江月落,影沉江底,
"美人一笑千黄金":美人一笑值千黄金。
"人生百年难百岁":人生百年难活百岁,
"何处双心共一心":何处能寻双心合一的人。
"双心双意徒为尔":双心双意空自期许,
"愿逐流光赴蒙汜":愿随月光奔赴日落处。
"蒙汜虽沉犹有回":蒙汜虽沉,月亮尚有回归时,
"独无故人可重来":独独故人不能重来。
"思君不见怜秋月":思君不见,唯有怜这秋月,
"化作朝云暮雨台":愿化朝云暮雨,栖于阳台。
1. 分段赏析
开篇“秋江月月在,秋江如可掇”以简洁笔调勾勒秋江与月的恒在,“掇”字暗含对月的珍视与难以触及的怅惘。接着“秦时曾照玉龙堆,汉世常穿金凤阙”将视角拉向历史纵深,月亮见证秦汉宫阙的兴衰,赋予其沧桑厚重的时间感。“凤阙清辉映画楼,风生洲渚锦帆秋”转向具体场景:月光洒在华美的楼阁,秋风吹动洲渚的帆影,画面由宏大转为灵动,却也暗藏“锦帆”背后的漂泊之意。“白云一去迷前浦,江水东回逐月流”以云散、水流的动态,烘托月亮随波逐流的孤寂,为后文抒情铺垫。“月光一何皎,客愁一何悄”直抒胸臆,明月的皎洁与客子的愁绪形成鲜明对照。“玉盘灭没波盈盈,彩袖飘摇苏小小”用“玉盘”喻月,既写月之圆润,又以“灭没”暗示月隐时的朦胧;“彩袖”或指美人,或喻月辉,将抽象愁绪具象化。“扬子江头见月光,华堂宝烛夺辉煌”转向富贵场景,月光与烛火争辉,反衬出月光的清冷;“鱼龙寂寞金波冷,乌鹊依微玉树凉”以“寂寞”“冷”“凉”等词,强化环境的孤寂氛围。“濯濯芙蓉双蒂断,怯怯鸳鸯比翼狂”由景及人,以并蒂莲折断、鸳鸯狂飞,暗喻美好团圆的破碎;“比翼鸳鸯自成匹,独眠孤妇不胜泣”则直接刻画独居女子的悲泣,情感更切。“春去秋来恨几时,月圆月缺嗟何及”由季节、月相的变化,感叹时光易逝、遗憾难追;“锦帐萧条可奈秋,惜芳人倚木兰舟”描绘秋夜萧条中,女子倚舟盼归的画面,孤寂感扑面而来。“金闺草阁还同照,纨扇蛾眉一样愁”将视角扩展至更多女子,说明愁绪并非个例;“几度霜寒听暮笳,况堪羌笛《落梅花》”以“暮笳”“羌笛”等乐声,渲染凄凉氛围。“江城大地三千里,江月斜悬四五家”以空间的广阔与月照人家的稀少对比,突出孤独;“良人几戍交河北,妾梦空惊海上槎”点明愁因——丈夫戍边远方,连梦中相见都成奢望。“海上槎,叹秋月”转为对月亮的诘问:“任尔团团比玉容,胡不双双对玄发?”直怨月亮不照人间团圆;“千门万户竟能为,七宝三窟望空绝”以他人团圆反衬自身无依;“姮娥既老不嫁人,吴公持斧何时歇?”借神话人物与砍桂树的吴刚,暗喻团圆之难;“徒有无情桂树香,不见多心连理结”更以“无情”与“多心”的对比,强化现实的无奈。“以兹感叹减朱妍,谁分轻鬟衬绕蝉”写因愁容颜憔悴;“翡翠楼前钩独上,珊瑚案上镜虚悬”通过“独上”“虚悬”的细节,刻画独处的孤寂。“拚无药物能奔托,拚无服食可神仙”否定求仙之念,强调现实痛苦;“东家流水西家挹,南陌栽花北陌搴”以他人生活的热闹,反衬自身的冷清。“晓漏铜楼鸡欲歇,此时不见秋江月”写时间流逝、月落时分,更添失落;“秋江月落影沉沉,美人一笑千黄金”以月落影沉的朦胧,反衬美人笑容的珍贵,却终不可得。“人生百年难百岁,何处双心共一心”感叹人生短暂、难寻同心;“双心双意徒为尔,愿逐流光赴蒙汜”寄希望于随时间追寻,却仍觉渺茫;“蒙汜虽沉犹有回,独无故人可重来”以蒙汜(传说中的日落处)有回波,反衬故人难返的绝望;结尾“思君不见怜秋月,化作朝云暮雨台”以“朝云暮雨”的缥缈意象收束,余韵悠长,将相思之苦融于自然,更显深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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