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情态任天然":孩童情态天然率真,
"桃红两颊鲜":双颊如桃花般鲜嫩。
"乍行人共看":初次学走路人人围观,
"初语客多怜":刚学说话时客多怜爱。
"臂膊肥如瓠":手臂肥硕如瓠瓜,
"肌肤软胜绵":肌肤柔软胜丝绵。
"长头才覆额":长发才覆前额,
"分角渐垂肩":分角渐渐垂肩。
"散诞无尘虑":闲散无尘世忧虑,
# 散诞:逍遥自在,无拘束。
"逍遥占地仙":逍遥好似地上神仙。
"排衙朱阁上":在朱阁上模仿排衙,
# 阁:一作榻。,排衙:旧时衙门,长官升座,陈设仪仗,僚属依次参见,分立两旁,叫排衙。
"喝道画堂前":于画堂前喝道玩闹。
"合调歌杨柳":合着曲调唱《杨柳枝》,
# 杨柳:杨柳枝,汉横吹曲辞,一种歌曲。
"齐声踏采莲":齐声应和踏《采莲曲》。
# 采莲:采莲曲,乐府曲名。
"走堤行细雨":细雨中漫步堤岸,
"奔巷趁轻烟":轻烟里奔跑街巷。
"嫩竹乘为马":骑嫩竹当作骏马,
"新蒲折作鞭":折新蒲充作马鞭。
# 折:一作掉。
"莺雏金镟系":用金链系住小莺,
"猫子彩丝牵":以彩丝牵着猫咪。
# 猫:一作猧。
"拥鹤归晴岛":拥着白鹤归晴岛,
"驱鹅入暖泉":赶着白鹅入暖泉。
"杨花争弄雪":追逐杨花如弄雪,
"榆叶共收钱":拾取榆叶当金钱。
"锡镜当胸挂":锡镜挂在胸前,
"银珠对耳悬":银珠悬于耳边。
"头依苍鹘裹":头裹苍鹘样式头巾,
# 苍鹘:参军戏的角色,与另一角色参军作滑稽诙谐对演。
"袖学柘枝揎":衣袖仿柘枝舞扬起。
# 柘枝:依柘枝曲而舞。
"酒殢丹砂暖":贪酒恋着丹砂暖,
"茶催小玉煎":喝茶时催促小丫鬟煎茶。
"频邀筹箸挣":经常邀请别人一起用筹箸争胜负,
# 挣:一作插。,筹箸:投壶游戏用的壶矢(像竹筷子)。
"时乞绣针穿":时不时地乞求用绣花针穿东西。
"宝箧拏红豆":从宝盒里抓取红豆,
"妆奁拾翠钿":在妆奁中捡拾翠钿。
"戏袍披按褥":披戏袍躺在褥上,
"劣帽戴靴毡":戴着破旧的帽子,穿着靴子,围着毛毡。
# 劣:一作尖。
"展画趋三圣":展开画作,模仿着朝拜三位圣人,
"开屏笑七贤":打开屏风,笑着模仿七位贤人。
# 七贤:竹林七贤,三国魏末时的阮籍、嵇康、山涛、向秀、阮咸,王戎、刘伶。
"贮怀青杏小":怀中藏着小青杏,
"垂额绿荷圆":额前垂着圆绿荷。
"惊滴沾罗泪":惊哭时泪珠沾罗衣,
"娇流污锦涎":撒娇时,口水弄脏了锦缎。
"倦书饶娅姹":厌倦读书时就撒娇耍赖,
# 娅姹:明媚,美丽的样子。
"憎药巧迁延":讨厌吃药时就巧妙地拖延。
"弄帐鸾绡映":在鸾绡帐中嬉戏,
"藏衾凤绮缠":裹着凤绮被躲藏。
"指敲迎使鼓":手指敲打迎使鼓,
"筋拨赛神弦":筷子拨弄赛神弦。
"帘拂鱼钩动":帘动拂起鱼钩晃,
"筝推雁柱偏":推开古筝,雁柱也歪向一边。
"棋图添路画":棋盘添线画新路,
"笛管欠声镌":笛管未刻欠声响。
# 镌:琢凿,欠声镌,将孔堵住。
"恼客初酣睡":打扰客人刚刚进入酣睡状态,
# 恼:撩拨,招惹。
"惊僧半入禅":惊醒僧人半入禅。
"寻蛛穷屋瓦":为了寻找蜘蛛,把屋瓦都翻遍,
"探雀遍楼椽":为了掏鸟雀,把楼椽都探遍。
"抛果忙开口":抛果子忙张开口,
"藏钩乱出拳":玩藏钩游戏时胡乱地出拳。
# 藏钩:一种游戏。
"夜分围榾柮":夜晚围坐烤木柴,
"聚朝打秋千":清晨相聚荡秋千。
"折竹装泥燕":折下竹子做成泥燕,
"添丝放纸鸢":添丝放飞纸风筝。
"互夸轮水碓":互相夸耀水碓轮转,
# 水碓:水车带动的舂米器具。
"相教放风旋":彼此传授着放风筝的技巧。
"旗小裁红绢":用红绢裁制小巧的旗帜,
"书幽截碧笺":截取青碧笺纸书写幽趣。
"远铺张鸽网":远处张设网罗捕捉鸽子,
"低控射蝇弦":低低牵拉弓弦射击飞蝇。
"詀语时时道":时时说些童言趣语,
# 詀语:轻声细语,表亲切取悦。詀:一作吉。
"谣歌处处传":处处传唱民间歌谣。
"匿窗眉乍曲":躲在窗边时眉毛忽皱,
"遮路臂相连":拦路玩耍时手臂相挽。
"斗草当春径":春日小径上斗草为乐,
"争球出晚田":傍晚田野中争球奔跑。
"柳傍慵独坐":柳树旁慵懒独坐,
"花底困横眠":困乏时横卧花丛之中。
"等鹊前篱畔":在篱笆前等候喜鹊,
"听蛩伏砌边":伏在阶边倾听蟋蟀鸣叫。
"傍枝粘舞蝶":贴着枝头粘捕舞蝶,
"隈树捉鸣蝉":躲在树后捉鸣蝉。
"平岛夸趫上":在平坦的小岛上,孩子们夸耀自己跳跃轻快,
"层崖逞捷缘":在层叠的山崖间,争相展示攀爬的敏捷。
# 缘:攀缘而上。
"嫩苔车迹小":嫩苔上小车轮痕迹细小,
"深雪履痕全":深雪中完整留下履痕。
"竞指云生岫":竞相指认云生山峦,
"齐呼月上天":齐声欢呼月亮升空。
"蚁窠寻径劚":挖蚁巢探寻路径,
# 劚:砍,斫。,窠:窝。
"蜂穴绕阶填":绕台阶填塞蜂穴。
"樵唱回深岭":深岭传来樵夫歌声,
"牛歌下远川":远川飘下牧童牛歌。
"垒柴为屋木":孩子们堆叠柴木当作房屋,
"和土作盘筵":和土做成盘碗筵。
"险砌高台石":冒险用石块砌起高台,
"危跳峻塔砖":又从高高的砖塔上惊险跳下。
"忽升邻舍树":忽然间爬上邻家的树木,
"偷上后池船":偷偷登上后池小船。
"项橐称师日":如项橐七岁称师之日,
"甘罗作相年":似甘罗十二为相之年。
# 甘罗:战国时人,甘茂孙,十二岁事秦相吕不韦,秦始皇命出使赵国,说赵王割五城与秦,以功封上卿(《史记·甘茂传》附)。
"明时方任德":圣明时代正施行德政,
# 任:一作在。
"劝尔减狂颠":劝你稍减轻狂疯颠。
1. 分段赏析
“情态任天然,桃红两颊鲜。乍行人共看,初语客多怜。臂膊肥如瓠,肌肤软胜绵。长头才覆额,分角渐垂肩”八句勾勒小儿外貌神态。“情态任天然”奠定全诗基调,突出小儿天真无邪;“桃红两颊鲜”以鲜艳色彩描绘小儿可爱面容;“乍行”“初语”展现其学步学语时惹人怜爱的模样;“臂膊肥如瓠,肌肤软胜绵”用比喻写其体态丰腴柔软,“长头”“分角”刻画孩童发型特征,生动呈现幼儿天真可爱的外在形象。“散诞无尘虑,逍遥占地仙。排衙朱阁上,喝道画堂前。合调歌杨柳,齐声踏采莲。走堤行细雨,奔巷趁轻烟”八句描绘小儿无拘无束的生活状态。“散诞”“逍遥”直接点明小儿无忧无虑,如“地仙”般自在;“排衙”“喝道”模仿大人作派,充满童趣;“合调歌”“齐声踏”展现其歌舞玩乐的欢快场景;“走堤”“奔巷”则通过小儿在细雨、轻烟中的奔跑嬉戏,凸显他们对世界的好奇与探索,尽显活泼天性。“嫩竹乘为马,新蒲折作鞭。莺雏金旋系,猫自䌽丝牵。拥鹤归晴岛,驱鹅入暖泉。杨花争弄雪,榆叶共收钱”八句刻画小儿游戏场景。“嫩竹为马,新蒲作鞭”展现小儿就地取材、发挥想象的玩乐方式;“系莺雏”“牵猫”“拥鹤”“驱鹅”等行为,体现他们与动物亲密互动的纯真;“杨花弄雪”“榆叶收钱”,将自然景象想象成游戏道具,充满奇思妙想,生动描绘出童趣盎然的画面。“锡镜当胸挂,银珠对耳悬。头依苍鹘裹,袖学柘枝揎。酒殢丹砂暖,茶催小玉煎。频邀筹箸挣,时乞绣针穿”八句描写小儿模仿成人生活。“锡镜”“银珠”“苍鹘裹头”“柘枝揎袖”,小儿穿戴模仿成人装饰与姿态;“酒殢”“茶催”“邀筹箸”“乞绣针”,学大人饮酒、煮茶、游戏、女红等行为,展现他们对成人世界的好奇与模仿,充满诙谐趣味。“宝箧拿红豆,妆奁拾翠钿。戏袍披按褥,劣帽戴靴毡。展画趍三圣,开屏笑七贤。贮怀青杏小,垂额绿荷圆”八句进一步描绘小儿的趣味活动。“拿红豆”“拾翠钿”翻弄成人物品,“披戏袍”“戴劣帽”装扮自己;“展画”“开屏”赏画评古,“贮青杏”“垂绿荷”玩赏自然之物,既体现孩童的调皮捣蛋,又展现他们对艺术、自然的懵懂感知。“惊滴沾罗泪,娇流污锦涎。倦书饶娅姹,憎药巧迁延。弄帐鸾绡映,藏衾凤绮缠。指敲迎使鼓,筋拨赛神弦”八句刻画小儿娇憨之态。“惊滴泪”“娇流涎”写其喜怒无常;“倦书”“憎药”表现不爱学习、抗拒吃药的耍赖模样;“弄帐”“藏衾”展现小儿在床帐间嬉戏;“敲鼓”“拨弦”模仿成人奏乐,将小儿的娇憨、调皮与活泼展现得淋漓尽致。“帘拂鱼钩动,筝推雁柱偏。棋图添路画,笛管欠声镌。恼客初酣睡,惊僧半入禅。寻蛛穷屋瓦,探雀遍楼椽”八句描写小儿的调皮捣乱行为。“帘拂鱼钩”“筝推雁柱”等无心之失,“棋图添画”“笛管欠声”的随意摆弄;“恼客”“惊僧”打扰他人休息清修;“寻蛛”“探雀”在屋椽瓦间探寻,生动呈现出小儿天真顽皮,充满活力与好奇心的形象。“抛果忙开口,藏钩乱出拳。夜分围榾柮,朝聚打鞦韆。折竹装泥燕,添丝放纸鸢。互誇轮水碓,相教放风旋”八句展现小儿丰富的游戏生活。“抛果”“藏钩”是传统游戏,充满欢乐;“围榾柮”“打鞦韆”昼夜玩乐;“装泥燕”“放纸鸢”“轮水碓”“放风旋”等,体现他们手工制作与户外游戏的乐趣,描绘出一幅生动活泼的儿童游戏画卷。“旗小裁红绢,书幽截碧笺。远铺张鸽网,低控射蝇弦。詀语时时道,谣歌处处传。匿窗眉乍曲,遮路臂相连”八句描绘小儿多样的活动与天真话语。“裁红绢为旗”“截碧笺书写”展现动手能力;“张鸽网”“射蝇弦”体现探索欲;“詀语”“谣歌”突出其天真烂漫的言语;“匿窗”“遮路”等动作,刻画小儿调皮捣蛋、爱凑热闹的性格特点。“斗草当春径,争毬出晚田。柳傍慵独坐,花底困横眠。等鹊前篱畔,听蛩伏砌边。傍枝粘舞蝶,隈树捉鸣蝉”八句描绘小儿与自然的互动。“斗草”“争毬”展现春日、田间的游戏;“慵坐”“横眠”表现其随性自在;“等鹊”“听蛩”体现对自然声音的好奇;“粘舞蝶”“捉鸣蝉”展现与昆虫玩乐的场景,凸显小儿亲近自然、天真烂漫的特质。“平岛誇趫上,层崖逞捷缘。嫩苔车迹小,深雪履痕全。竞指云生岫,齐呼月上天。蚁窠寻径斸,蜂穴绕阶填”八句描写小儿的冒险与探索精神。“平岛趫上”“层崖捷缘”展现攀爬的勇敢;“嫩苔车迹”“深雪履痕”记录其活动踪迹;“指云”“呼月”充满对自然现象的好奇;“寻蚁窠”“绕蜂穴”体现对微观世界的探索,展现出小儿无畏且充满好奇的天性。“樵唱回深岭,牛歌下远川。垒柴为屋木,和土作盘筵。险砌高台石,危跳峻塔砖。忽升邻舍树,偷上后池船”八句描绘小儿模仿成人劳作与调皮行为。“樵唱”“牛歌”模仿成人劳作歌唱;“垒柴为屋”“和土作筵”模拟生活场景;“砌高台”“跳峻塔”充满冒险;“升邻树”“偷上船”展现小儿调皮淘气,进一步丰富了小儿天真活泼、充满创造力的形象。“项橐称师日,甘罗作相年。明时方任德,劝尔减狂颠”四句为全诗总结。以项橐、甘罗年少有成的典故,勉励小儿将来以才德立身;“劝尔减狂颠”并非否定小儿天真,而是希望他们在成长中逐渐遵循社会规范,既保留童真,又懂得自律,点明诗歌劝诫与期望之意。
# (路德延)天祐中,授左拾遗。会河中节度使朱友谦领镇,辟掌书记。友谦初颇礼待之,然德延性浮薄骄慢,动多忤物。友谦稍解礼,德延乃作《孩儿诗》五十韵以刺友谦。友谦闻而大怒,有以掇祸,乃因醉沉之黄河。诗实佳作也。尔后虽继有和者,皆去德延远矣。
宋李昉、扈蒙、李穆、徐铉、赵邻几、王克贞、宋白、吕文仲等14人《太平广记》
# (德延)晚依朱友宁,赋《孩儿》诗一百韵。惑谗于友宁,谓以孩童喻之,竟以掇祸。然诗多佳句,如“共指云生岫,齐呼月上天”,曲尽儿嬉之状。又云“项橐为师日,甘罗拜相年”,亦有劝勉之意。但末句云:“明时方重德,劝尔减狂颠。”诚若讥之矣。
明瞿佑《归田诗话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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