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是谁揉碎锦云堆":是谁揉碎了如锦缎堆积的云霞?
"著地难扶气力颓":凋零花瓣委地后,连扶起的气力都已衰颓。
"懊恨夜生听雨枕":长夜听雨落花的懊恼,在枕畔滋生蔓延。
"沉浮朝入送春杯":在清晨时飘进送别春天的酒杯,随着酒液上下浮动。
"梢傍小剩莺还掠":枝头旁边还残留着少量的花朵,黄莺依旧飞掠而过,
"风背差迟鴂又催":逆着风的方向,杜鹃鸟又在催促着春天离去。
"瞥眼兴亡供一笑":转眼间春天的兴衰就已成过往,只能付之一笑,
"竟因何落竟何开":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花朵落下,又是什么原因让花朵开放呢?
明代绘画大师
沈周(1427~1509),明代画家。字启南,号石田、白石翁等,长洲(今江苏苏州)人。少时从学于陈孟贤,博览群书,长期从事绘画和诗文创作,终身未仕。沈周是明代中期文人画“吴派”的开创者,与文徵明、唐寅、仇英并称“明四大家”。其绘画成就颇高,擅长画山水。四十岁前多画小幅,作细笔,谨密中具浑成之势,人称“细沈”;后拓为大幅,笔墨坚实豪放,形成中锋为长、沉着浑厚风貌,人称“粗沈”。还兼工花卉、鸟兽、人物。诗学白居易、苏轼、陆游。传世画作有《庐山高图》《仿董巨山水图》《沧州趣图》等。著有《石田集》《石田杂记》《江南春词》等。
1. 分段赏析
首联以奇绝比喻开篇,将落花比作“锦云堆”——绚烂如锦缎的云霞被“揉碎”,既写出花瓣簇拥时的浓艳绚烂“锦云堆”,又点出落花瞬间的破碎“揉碎”,视觉上的华美与破碎形成强烈反差。“是谁”二字以拟人化的疑问起笔,不直言风雨催落,却暗指落花并非自然凋零,似有外力摧折,为全诗蒙上一层朦胧的怅惘。次句“著地难扶气力颓”转写落花落地后的情态:花瓣委顿于地,再无枝头的鲜活,“难扶”“气力颓”以拟人生动写出落花的无力与衰颓,既状其形态,又暗寓对生命逝去的惋惜。首联虽未直接抒情,却以“揉碎”“难扶”的动作与状态,奠定全诗“惜落花”的情感基调。颔联由景入情,以时间为轴,将个人情感与落花之景交织。“懊恼夜生听雨枕”写雨夜听落花之声:诗人卧于枕上,听着夜雨打落残花,“懊恼”二字直抒胸臆,将落花的听觉意象雨声、花落声,与内心的怅惘相连,夜雨的凄冷与“懊恼”的愁绪相融,强化了惜春之情。“浮沉朝入送春杯”转写清晨:残花飘落入酒杯,随酒波“浮沉”。“送春杯”点明时节,春将尽,人们以酒送春,而落花入杯,恰似春之魂灵与离人共饮,既写落花的漂泊无依“浮沉”,又暗喻人生的无常,如落花在杯盏中起伏。“夜生”与“朝入”形成时间闭环,将落花的过程拉长,也让惜春之情从暗夜延续至清晨,情感浓度渐深。颈联聚焦落花后的自然场景,以禽鸟动态衬落花之寂,暗写春尽之不可逆”“梢傍小剩莺还掠”:枝头仅存的残花“小剩”旁,黄莺仍在掠过枝头。黄莺本是春之信使,此时却在残花间活动,看似生机未绝,实则反衬花已凋零、春将逝去——莺的“掠”是短暂的动态,难掩残花的孤寂。“风背差迟鴂又催”:逆风处,杜鹃(鴂)的啼声又在催促。杜鹃啼鸣向来与“送春”“悲春”相关“杜鹃啼血”暗喻春尽,“差迟”写出风势不定、落花凌乱之态,而鴂的“催”则直接点出时序的无情,无论残花如何挣扎,春终将被催赶而去。颈联以“莺掠”的短暂生机与“鴂催”的决绝送春形成对比,将自然时序的不可抗拒写得含蓄而有力。尾联跳出具体场景,由落花的开落升华为对生命与世事的哲思。“瞥眼兴亡供一笑”:诗人将落花的开落比作“兴亡”,世事的兴盛与衰亡,在“瞥眼”间转瞬即逝,看似以“一笑”带过,显旷达之态,实则藏着对“兴亡”无常的无奈“瞥眼”强调其短暂,“供一笑”更像强作洒脱。“竟因何落竟何开”以双重反问作结:落花究竟为何而落?又为何而开?这一问超越了对落花的具体追问,直指生命的本质,花开与花落,正如人生的起与伏、世事的兴与亡,看似有因,实则难寻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