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燕子不曾来":在小小庭院中,燕子没有来,
"小院阴阴雨":只是阴雨连绵,一片幽暗。
# 阴阴:形容阴暗的样子。
"一角阑干聚落花":院中一个角落的栏杆处,聚集着一堆落花,
# 花:一作华。,阑干:栏杆。
"此是春归处":落花飘飘零零,标志着春天已经迟暮。
"弹泪别东风":挥泪告别东风,
# 东风:春风。这里借指春天。,弹泪:掉泪,流着眼泪。
"把酒浇飞絮":用酒来祭纷纷扬扬的飞絮。
# 飞絮:飞舞的柳絮。
"化了浮萍也是愁":传说柳絮杨花飞入池塘,便化作浮萍,
# 化了浮萍:古人以为柳絮落水化为浮萍。《本草》:“浮萍季春始生,或云杨花所生。”唐宋人诗词中每用此说。
"莫向天涯去":所以不要飞向天涯去。
# 莫:不如。
清代词人
蒋春霖(1818~1868),清代词人。字鹿潭,江苏江阴人。幼随父蒋尊典,在荆门知州任所读书。父殁,家业中落,奉母游京师,屡试不中,乃弃而为淮南盐官,后权东台富安场盐大使。其早岁工诗,风格近李商隐。中年,将诗稿悉行焚毁,专力填词。其词抑郁悲凉,多抒写身世之感,工于造境,沉郁凄婉,注意炼字,讲究律度,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。谭献称其为“倚声家老杜”。代表作品有《台城路·惊飞燕子魂无定》《水龙吟·癸丑除夕》。著有《水云楼词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借暮春抒怀的婉约词,通过小院燕子未归、阴雨落花、飞絮化萍的意象,抒发了词人对春光流逝的哀惋与身世如浮萍漂泊的悲怆,暗喻乱世中文人无处栖身的生存困境。
2. 写作手法
化用:“化了浮萍也是愁”一句,化用《本草纲目》“柳絮入水化萍”的传说。典故原指柳絮落水生成浮萍,暗含生命轮回之意;蒋春霖反用其意,以“浮萍”为漂泊象征,直言新生即新愁。飞絮是愁,浮萍是愁,飘荡或衰落,形态虽异,终端一致。 此典既强化身世飘零之苦,词人以浮萍自喻,漂泊多苦,前途无望,把个人哀愁与时代悲剧交织,将“愁”字推向永生难解的深渊。
3. 分段赏析
上片开篇摹写暮春萧瑟之景,后以“春归何处”自问自答。起笔“燕子不曾来”借候鸟缺席点破春意阑珊,燕子本是报春使者,“不曾来”三字平实中暗含期待落空之憾。“小院阴阴雨”叠用两“阴”字,既写细雨连绵的天色,又透出词人郁结心绪,紧闭的庭院仿佛精神牢笼。“一角阑干聚落花”聚焦特写画面:残花堆积在阑干转角,“聚”字既显风力强劲,更暗示春光如败军仓皇溃退。词人将期盼的“燕影”与实景“冷院”“阑干”“愁雨”“残红”交织,铺就凄清意境。这般春归景象,既非欧阳修“双燕归来细雨中”的闲淡,亦非晏几道“微雨燕双飞”的怅然:檐下无燕踪,细雨锁孤庭,残红非自然飘零,而是被疾风驱赶至角落的枯瓣。如此颓败之景,竟被认作春光的最终归宿。较之刘铉《蝶恋花·送春》“山花落得红成路”的春归路径,此处“阑干”二句更进一层,将落英堆积处比作春之坟冢,愈显春光陨灭的悲怆。推及世间美好,正如白居易《简简吟》所言“彩云易散琉璃脆”,终难逃消散宿命,词句在此暗藏人生无常的深沉哲思。末句“此是春归处”斩钉截铁,将春魂化入满地狼藉,以凋零之景为生命终站,较传统“流水落花”意象更具震撼。下片将身世飘零之苦与春逝悲歌交融。“弹泪别东风”以拭泪细节强化悲情,“弹”字似闻泪珠坠地声,“东风”既指春逝也喻命运摧折。“把酒浇飞絮”化静为动:柳絮本随风散,偏用酒浇之,荒诞举动暗含以烈酒焚愁的徒劳。对“东风”的眷恋、“飞絮”的牵念,实为词人衷肠的投射。借杨花化萍的古老传说翻出新意——柳絮入水成萍本是新生,词人却道“化了浮萍也是愁”,以三世轮回的宿命,令漂泊苦痛永世难消。结句“莫向天涯去”表面劝絮,实为自怜,“天涯”既是空间尽头更是精神荒原,恳切劝止反衬出身世如断梗的绝望。此中笔意可溯至万俟咏“分付杨花”的寄托、贯云石“随柳絮吹归”的诘问,更承辛弃疾“怨春不语”的沉郁,然此词尤显椎心泣血之痛。春归轨迹与人生际遇在此重叠,檐下飞絮的飘零路线,恰似文人乱世求存的斑斑血泪轨迹。
# 鹿潭穷愁潦倒,抑郁以终,悲愤慷慨,一发于词。如《卜算子》云云,何其凄怨若此!
清词人陈廷焯《白雨斋词话》卷五
# 虽是咏杨花,无疑渗透词人抑郁的心绪。
现代学者黄瑞云《词苑英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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