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当年博浪金椎":当年张良在博浪沙雇佣刺客用铁锥刺杀秦始皇,
# 当年博浪金椎:“当年”四句,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记载:张良的祖上世代相韩。秦灭韩,张良“东见仓海君,得力士,为铁椎重百二十斤”,“狙击秦皇帝博浪沙(今河南原阳县南)中”,结果误中副车。“秦始皇大怒,大索天下,求贼甚急”。张良乃更换名姓,逃匿下邳(今江苏邳县)。
"惜乎不中秦皇帝":可惜没能击中秦朝的始皇帝!
"咸阳大索":咸阳大规模搜捕张良,
# 咸阳:秦都城,今属陕西。
"下邳亡命":迫使张良逃亡到下邳,
"全身非易":保全性命并不容易。
"纵汉当兴":纵然是汉朝注定要勃兴,
# 纵汉当兴: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记载:张良向刘邦讲解《太公兵法》,“沛公善之而用其策”,他人则不得要领。张良叹曰:“沛公殆天授!”
"使韩成在":但如果韩王成在,
# 韩成: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:“项梁立楚怀王,良乃说项梁曰:“君已立楚后,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贤,可立为王,益树党。项梁使良求韩成,立以为韩王,以良为韩申徒。”后韩成被项羽所杀,张良乃逃归汉王刘季(刘邦字)。
"肯臣刘季":张良是否愿做刘邦的臣子?
"算论功三杰":料想评功论赏、名列“三杰”,
# 三杰:指汉朝开国时三位主要的功臣:萧何、张良、韩信。
"封留万户":受封留县食邑万户,
# 封留万户:据《史记留侯世家》载,刘邦得天下后论功,让张良自择齐三万户,良自请愿封留足矣,不敢当三万户,受封为留侯。留,秦县名,在江苏沛县东南。
"都未是":这些都不是,
# 都未是:“都未”二句,《史记·留侯世家》载张良曾表示“封万户,位列侯,此布衣之极,于良足矣。愿弃人间事,欲从赤松子游耳”。
"平生意":他心中的本意。
"遗庙彭城旧里":留侯的祠庙在彭城故里,
# 彭城:今江苏徐州。,遗庙:指张良庙。在今江苏沛县东南,留城内。
"有苍苔断碑横地":有布满苍苔的断碑横倒在地。
"千盘驿路":驿路盘曲弯绕,
"满山枫叶":满山都是枫叶,
"一湾洞水":流过一湾河水。
"沧海人归":留侯早已魂归沧海,
"圯桥石杳":圯桥之石也无处可寻,
# 圯桥:即沂水桥,在今江苏邳县南。据《史记》所载,张良遇黄石公于圯上,授以《太公兵法》,后得以辅助刘邦平定天下。
"古墙空闭":只有古老的围墙空关紧闭。
"怅萧萧白发":心怀惆怅满头白发萧萧,
"经过揽涕":经过古庙不禁涕泪交下,
"向斜阳里":在那一抹斜阳里。
清代学者、文学家,“浙西词派”的开创者
朱彝尊(1629~1709),清代学者、文学家。字锡鬯,号竹垞,晚号小长芦钓师,别号金风亭长,浙江秀水(今浙江嘉兴)人。朱彝尊与陈维崧、顾贞观并称为“词家三绝”,诗与王士祯齐名,时称“南朱北王”。其词推崇姜夔、张炎,标举清空醇雅,开创“浙西词派”。其诗宗唐而求变,作品风格多样。诗歌特点前期表现为苍凉慷慨,格调激越,后期为平和典雅、风格柔和。其古文具有叙述简要、语言雅洁的特点。代表作品有《卖花声·雨花台》《桂殿秋·思往事》《出居庸关》等。著有《经义考》《日下旧闻》《曝书亭集》等。编有《明诗综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咏史怀古词。上阕通过“博浪金椎”“咸阳大索”等典故,再现张良刺秦复仇、辅汉建功的壮烈人生;下阕以“遗庙”“断碑”等意象,描绘祠庙荒废之景。全词将个人身世之感与历史兴亡之叹融为一体,表达了深沉的家国情怀。
2. 分段赏析
上片“当年博浪金椎,惜乎不中秦皇帝”,开篇气势不凡,直接点明张良在博浪沙用金椎狙击秦始皇这一历史事件,“惜乎”二字,流露出作者对其行动虽英勇却未成功的惋惜之情,也凸显出张良为报国仇家恨而展现出的豪侠之气。“咸阳大索,下邳亡命,全身非易”:紧承上文,描述了狙击失败后张良面临的困境,秦始皇在咸阳大肆搜捕,张良不得不逃亡到下邳,保全性命实属不易,这几句体现了张良当时处境的危险和艰难,也暗示了他的机智与坚韧。“纵汉当兴,使韩成在,肯臣刘季?”这是作者的假设与思考,即使汉朝注定要兴起,但如果韩王成还在,张良是否会愿意臣服于刘邦呢?通过这样的疑问,深入探究了张良的内心世界,揭示出他对韩国的忠诚以及复国的强烈愿望。“算论功三杰,封留万户,都未是,平生意”:指出张良虽被列为汉朝开国的三杰之一,受封留万户,但这些功名利禄都并非他一生的真正意愿。表明张良真正在意的是恢复韩国,而非个人的荣华富贵,突出了他志向的高洁和对故国的深情。下片“遗庙彭城旧里,有苍苔断碑横地”,过片点明张子房祠的位置在彭城旧里,描绘了祠庙的荒凉景象,苍苔布满、断碑横地,烘托出一种破败、冷落的氛围,暗示了历史的沧桑变迁。“千盘驿路,满山枫叶,一湾洞水”:进一步描写祠庙周围的环境,驿路盘曲、满山枫叶、一湾洞水,构成了一幅萧索、凄清的画面,既展现出此地的偏僻与寂静,也为下文的抒情奠定了基调。“沧海人归,圯桥石杳,古墙空闭”中“沧海人归”指代张良已离世,“圯桥石杳”则是说当年张良遇黄石公受兵法的圯桥之石也无处可寻,古墙空闭,更显庙宇的空寂,这些描写从历史的联想又折回到眼前的实景,强化了物是人非的感慨。“怅萧萧白发,经过揽涕,向斜阳里”:最后作者以自己的形象作结,“怅”字统领,写出满怀惆怅,白发萧萧的自己,经过张子房祠时,不禁涕泪交加,在斜阳的映照下,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与哀伤。这里的“斜阳”与上文的景物描写相呼应,营造出一种日暮途穷的氛围,抒发了作者对历史兴亡的感慨以及对自身身世的悲叹。
3. 作品点评
上阕以历史叙事为主轴,通过张良刺秦、辅汉等生平事迹展开历史画卷;下阕则转入现实场景,以遗庙荒凉之景寄托今昔之感。词风沉郁顿挫,既有“博浪金椎”的慷慨激昂,又有“断碑横地”的苍凉悲怆,形成强烈的艺术张力。正如曹尔堪《曝书亭词序》所评,其词作具有“与秦缶燕筑相摩荡”的独特艺术魅力,在雄浑豪放中蕴含着深沉的历史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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