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天命玄鸟":天命玄鸟降人间,
# 玄鸟:黑色的鸟。一说燕子。传说有娀氏之女简狄吞燕卵而怀孕生契,契建商。一说即凤凰。
"降而生商":简狄生契商祖先,
# 商:指商的始祖契。
"宅殷土芒芒":住在殷地广又宽。
# 芒芒:同“茫茫”,广大的样子。,殷土:商地。商自盘庚迁都以后国号称为殷。,宅:居住。
"古帝命武汤":当时天帝命武汤,
# 武汤:即成汤,汤号曰武。,帝:天帝。,古:从前。
"正域彼四方":征伐天下安四方。
# 四方:四方四面,指天下。,正域:修正其疆域。正,整治;一说同“征”。
"方命厥后":昭告部落各首领,
# 后:上古称君主,此指各部落的酋长首领(诸侯)。,方:遍,普。
"奄有九有":九州土地商占遍。
# 九有:九州。传说禹划天下为九州。有,“域”的借字,疆域。,奄:拥有。
"商之先后":商朝先王后继前,
# 先后:指先君,先王。
"受命不殆":承受天命不怠慢,
# 殆:通“怠”,懈怠。,命:天命。
"在武丁孙子":裔孙武丁最称贤。
# 武丁:即殷高宗,汤的后代。
"武丁孙子":武丁确是好裔孙,
"武王靡不胜":武汤遗业能承担。
# 胜:胜任。,武王:即武汤,成汤。
"龙旂十乘":龙旗大车有十乘,
# 乘:四马一车为乘。,旂:古时一种旗帜,上画龙形,竿头系铜铃。
"大糦是承":贡献粮食常载满。
# 承:捧,进献。,糦:古代大祭时所供黍稷稻粱之属。此句为宾语前置句,“大糦”作“承”的前置宾语。
"邦畿千里":国土疆域上千里,
# 邦畿:封畿,疆界。
"维民所止":百姓居处得平安。
# 止:停留,居住。
"肇域彼四海":开拓疆域达四海,
# 肇域彼四海:始拥有四海之疆域。四海,《尔雅》以“九夷、八狄、七戎、六蛮”为“四海”。或释“肇”为“兆”,兆域,即疆域。开辟疆域以至于四海。
"四海来假":四夷小国来朝拜,
# 来假:来朝。假,通“格”,到达。
"来假祁祁":车水马龙各争先。
# 祁祁:纷杂众多之貌。
"景员维河":景山外围黄河绕,
# 员:幅员;一说通“运”,南北为运。,景:景山,在今河南商丘,古称亳,为商之都城所在。景:广大。
"殷受命咸宜":殷受天命人称善,
# 咸宜:谓人们都认为适宜。
"百禄是何":百样福禄都占全。
# 何:通“荷”,承受,承担。,百禄:多福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殷商后代宋国祭祀其祖先武丁的乐歌。全诗主要讲述商朝因承受天命而治国的事迹,既写了祖先诞生的传说,也提到了商汤建立商朝的历史,通过这些内容的铺垫,来突出武丁实现商朝中兴的伟大事业。
2. 写作手法
衬托:正衬,先写神圣的祖先诞生和商汤立国,以衬托武丁中兴的大业,以先王的不朽功业与武丁之中兴事业相比并,更显出武丁中兴事业之盛美。叠字:“四海来假,来假祁祁”使用叠字修辞,以补充说明四方朝贡觐见之众多,渲染武丁中兴事业之成功。顶真:“四海来假,来假祁祁”使用顶针修辞,有曲终奏雅、画龙点睛之效。
3. 分段赏析
“天命玄鸟,降而生商,宅殷土芒芒。”开篇以神话溯源,奠定商族“天命所归”的神圣基调。“玄鸟”(传说中商族始祖契的母亲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)作为图腾意象,既暗含原始生殖崇拜,又以“天命”二字强化商族统治的合法性,其诞生非人力所为,而是上天意志的具象化。“宅殷土芒芒”中“芒芒”状写殷地广袤无垠,既呼应神话中“天命”的宏大,又以空间的辽阔暗示商族根基之深、气象之盛,为后文颂扬商族兴盛蓄势。“古帝命武汤,正域彼四方。”由神话转入历史叙事,“古帝”代指天帝,“武汤”即商汤(商族开国君主)。“命”字承续前文“天命”,强调商汤的权力源于天授;“正域”意为整顿疆域、统御四方,既概括商汤灭夏建商的历史功绩,又以“四方”呼应“芒芒”,空间上形成从“殷土”到“天下”的延伸,凸显商族从部族到王朝的跨越。“方命厥后,奄有九有。”“方命”指遍告天下,“厥后”即诸侯;“奄有九有”中“九有”代指九州(古代中国的代称),“奄有”极言商汤势力之盛。此句以“遍告诸侯”“尽拥九州”的气势,展现商汤统一中原后的政治格局,不仅是疆域的扩张,更是对各方势力的整合与号令,体现商族“天命”之下“代天牧民”的统治权威。“商之先后,受命不殆,在武丁孙子。”由商汤过渡到商族历代先王,“先后”指先祖,“不殆”意为稳固、不败;末句“在武丁孙子”笔锋一转,将重心落于“武丁”(商族中兴之主)。此句以“受命不殆”总结商族延续天命的关键:历代先王因守天命而稳固,而武丁作为后代子孙,正是这一“天命”的继承者与发扬者,为下文颂扬武丁功绩埋下伏笔。“武丁孙子,武王靡不胜。”“武王”或指武丁(一说为商汤谥号,此处应指武丁),“靡不胜”意为无往不胜。此句以斩截的语气,高度概括武丁的文治武功,无论是军事征伐还是政治经营,皆能凯旋。一个“靡”字强化其功绩的全面性与不可阻挡之势,与前文“奄有九有”“方命厥后”形成逻辑递进,突出武丁作为商族鼎盛象征的地位。“龙旂十乘,大糦是承。”由抽象的“天命”“功绩”转向具体的仪仗场景,“龙旂”(绘有龙纹的旗帜)是王者仪仗,“十乘”极言其多;“大糦”指丰盛的祭品,“承”即供奉。此句通过细节描写,侧面烘托商王室的威严与富足:旗帜招展、祭品丰洁,既是对祭祀场景的还原,也是对商族“受命于天”的仪式化印证——唯有天命所佑,方能享有如此隆重的礼制。“邦畿千里,维民所止,肇域彼四海。”“邦畿千里”直述商王朝疆域之广(“畿”指王都及周边),“维民所止”强调“民”是疆域的核心(“止”即居住),将“天命”的抽象概念落实为“保民”的具体实践;“肇域彼四海”则再次以“四海”呼应前文,将商族疆域从“千里”扩展至天下,凸显其“协和万邦”的统治格局。此句由“地”及“人”,体现商族“天命”思想中“民本”的内核。“四海来假,来假祁祁。”“假”通“至”,“来假”即四方来朝;“祁祁”形容众多、盛大。此句以动态场景收束前文的静态铺陈:天下诸侯、百姓纷纷来朝,场面热闹非凡。“祁祁”二字如见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之景,从侧面印证商王朝的强盛与威服四夷的影响力,将“天命”的神圣性与现实的合法性结合,使颂歌更具感染力。“景员维河,殷受命咸宜,百禄是何。”“景”通“大”,“员”通“圆”,“景员”指广阔无边;“维河”即依傍黄河(商族发源地)。“殷受命咸宜”总结全诗核心,商王朝接受的天命契合天地人伦;“百禄是何”(“何”通“荷”,承受)则以“百禄”(各种福运)作结,呼应开篇“天命”,形成首尾圆合的结构。此句以“河”为依托,以“福”为落点,既强调商族“天命所归”的必然性,又以“咸宜”“百禄”传递对商王朝长治久安的美好期许。
4. 作品点评
此篇为商族祭祀先祖的颂歌,全诗紧扣“商受天命而治”的核心脉络展开,叙事根脉深邃,神韵肃穆庄严,气象恢弘磅礴。若以诗境推想当日祭祀之景,必是钟鼓齐鸣、磬管相和,诵声琅琅与仪仗森严交织,方不负这跨越千年的"天命"之颂——它既是对商族起源的神圣追溯,亦是对王权合法性的庄严宣告,更以雄浑的笔调,将一个民族对祖先的追思、对天命的敬畏,熔铸成了震彻古今的精神回响。
# 赋也。此亦祭祀宗庙之乐,而追叙商人之所由生,以及其有天下之初也。言商之先后,受天命不危殆,故今武丁孙子,犹赖其福。言武丁孙子,今袭汤号者,其武无所不胜,于是诸侯无不奉黍稷以来助祭也。
宋朱熹《诗集传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