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朕初疾":我最初生病,
# 初:最初。
"但下痢耳":只是得了一点痢疾而已,
# 但:只是。
"后转杂他病":后来转而得了其他的病,
"殆不自济":恐怕难以挽救自己了。
# 济:挽救。,殆:恐怕,大概。
"人五十不称夭":人能活到五十岁,就不被称为夭折,
# 称:称作。
"年已六十有余":我已经年过六十,
# 有:已经。
"何所复恨":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?
# 恨:遗憾。
"不复自伤":所以不为自己感到悲伤不舍,
# 伤:感伤。
"但以卿兄弟为念":只是惦念你们兄弟。
"射君到":射援先生来了,
# 射君:即射援,字文雄,扶风人,其本姓为谢,后改姓射。献帝初依附刘章,刘备立国后以谢援为祭酒,后迁议曹从事中郎军议中郎将。死于任上。
"说丞相叹卿智量":说丞相(诸葛亮)赞叹你的才智和气量,
# 叹:惊叹。
"甚大增修":逐日提升,
"过于所望":超过所期望的;
# 望:期望。
"审能如此":要真是这样,
# 审能如此:真是这样。
"吾复何忧":我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啊!
"勉之":努力啊,
"勉之":努力!
"勿以恶小而为之":不要因为坏事小就去做,
# 为:做。,以:因为。
"勿以善小而不为":不要因为好事小就不做。
"惟贤惟德":只有贤明与德行,
# 惟:只有。
"能服于人":才能让人敬服。
# 服:使别人信服。
"汝父德薄":你的父亲我德行浅薄,
# 德:德行。
"勿效之":不要效仿。
# 效:效仿。
"可读《汉书》、":可以多读《汉书》、
"《礼记》":《礼记》,
"闲暇历观诸子及《六韬》、":空闲时间系统读一下先秦诸子著作以及《六韬》、
# 闲暇:时间空闲的时候,有时间的时候。
"《商君书》":《商君书》,
"益人意智":对人的思想和智慧会有很大帮助。
# 益:对......有益,对......有帮助。
"闻丞相为写《申》、":听说丞相已经为你抄写《申子》、
# 为:给(你),替(你),帮(你)。
"《韩》、":《韩》、
"《管子》、":《管子》、
"《六韬》一通已毕":《六韬》抄完一遍,
# 毕:完。
"未送":还没给你,
"道亡":就在路上丢失了,
# 亡:丢失。
"可自更求闻达":你自己可以再找有学问的人学习这些东西。
1. 分段赏析
第一层:首句至“何所复恨?”写刘备病情自述与生死观。开篇以“朕”自称,虽为帝王口吻,却从“下痢”这样具体的病症切入,瞬间拉近与儿子的距离,如寻常父亲谈病,质朴中见亲切感。“五十不称夭”化用《礼记》“五十曰艾,无不为也”,自谓六十余岁已逾“天命”之年,无恨而终。表面是自我宽解,实则隐含对未竟事业(北伐未竟、蜀汉未统)的不甘,却以“何所复恨”强作豁达,更显苍凉。“殆不自济”四字轻描淡写却暗藏分量,为后文托孤、训诫张本埋下伏笔。第二层:“不复自伤”至“勉之”叙述身后牵挂。“不复自伤”承上句生死观,却以“但”字急转,直抒对刘禅兄弟的牵挂,帝王身份暂隐,仅存父亲心肠。接着借“射君”之口转述诸葛亮对刘禅的评价,“甚大增修,过于所望”八字,既含对儿子成长的欣慰,亦隐含对诸葛亮的信任——唯有丞相之誉,方能让临终之父稍感心安。最后连呼“勉之,勉之”,叠字如促膝相嘱,既盼其不负丞相期许,亦暗托诸葛亮“勉力辅之”,一语双关,将对儿子的私爱与对社稷的公心熔于一炉。第三层:“勿以恶小而为之”至“勿效之”写德行告诫与治国根本。“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”以正反对比句式,将修德之事细化到“小”处,打破“大德”的高蹈说教,直指人性中“以小恶无碍、小善无益”的侥幸心理。“惟贤惟德,能服于人”点明治国根本:在蜀汉“益州疲弊”的困境中,刘备深知武力难敌曹魏,唯有以“贤德”凝聚人心,方是存续之道。“汝父德薄,勿效之”以自我批评作结,既非虚伪客套,亦非刻意谦逊,而是以自身为镜,警示刘禅:即便如开国之君,德行仍有不足,须终身修持。此句消解了帝王训诫的居高临下,反显舐犊之诚。第四层:“可读《汉书》”至末句,写治学叮嘱与为政之术。作者叙述这些书单的意义在于——《汉书》《礼记》:前者知历史兴衰(如汉初与民休息之策),后者明儒家礼制(固国之本),侧重“王道”。诸子(申、韩、管、六韬):申不害重术,韩非重法,管仲重富国强兵,《六韬》重兵法权谋,侧重“霸道”。二者兼修,暗合刘备“外儒内法”的治国思路——以儒家仁德收民心,以法家权术振纲纪,与诸葛亮“循名责实”的治蜀理念一脉相承。提及诸葛亮抄书“道亡”(中途遗失),命刘禅“自更求闻达”,表面是叮嘱求学,实则暗含两层意味,一是对诸葛亮的信任:丞相已为你准备典籍,足见辅政之诚;二是对刘禅的激励:典籍遗失尚可再求,但若不思进取,便是“心亡”,非外物可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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