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祁连山人天骨奇":祁连山那个人天生骨骼清奇、资质不凡,
"十五能运朱屠椎":十五岁的时候,就能像朱亥一样挥动沉重的铁椎。
"二十报仇许人死":二十岁时为了给人报仇,不惜以性命相许,
"杀人不数舞阳儿":杀起人来,秦舞阳都比不上他。
"乡里不见容":他的行为乡里人无法容忍,
"官府不见治":官府也难以将他管制。
"猛气奚所托":一身的勇猛之气无处寄托,
"仗剑归京师":于是手持宝剑前往京城。
"京师杀柄司秋官":在京城,刑罚大权由掌管刑狱的秋官执掌,
"假尔爪牙虎豹关":秋官借助他的力量,将他当作守护关卡的虎豹一般的得力助手。
"今日尸一逆":今天处死一个叛逆之人,
"明日诛一奸":明天诛杀一个奸邪之徒。
"朝食悖臣胆":早上食用悖逆臣子的胆,
"暮食凶人肝":晚上吃凶恶之人的肝。
"龙蛇见血性思改":见到龙蛇的变化,性情开始思索改变,
"鸠隼化质身无难":如同鸠隼变化气质一样,自身改变也并非难事。
"寻师度关陕":他踏上寻找师父的路途,穿越关中和陕地,
"弃家入嵩山":舍弃家庭,进入嵩山修行。
"只今啖松久辟谷":如今他吃松子,长期不食五谷,
"剑埋三井飞精服":将剑埋在三井之下,服用提炼的精华。
"能联弥明石鼎句":能够像弥明一样联句,创作关于石鼎的诗句,
"能和商颜紫芝曲":也能应和商山四皓的紫芝曲。
"客来启关不一语":有客人前来敲门,他一句话也不说,
"但闻鼻息声满屋":只听见屋内满是他的鼻息声。
"乌台御史卯金公":乌台御史卯金公,
"群邪胆落称人雄":让一众奸邪之徒闻风丧胆,堪称人中豪杰,
"囊封事毕志即东":将密封奏章之事完成后,便决心向东而去。
"谷城丈人有前约":和谷城丈人早有约定,
"三井洞前寻赤松":前往三井洞前寻找赤松子。
元代文学家
杨维桢(1296~1370),元代文学家。一作杨维祯,字廉夫,号铁崖。因擅吹铁笛,自号铁笛道人,又号铁心道人,晚年自号老铁、抱遗老人、东维子。山阴(今浙江绍兴)人。杨维桢与陆居仁、钱惟善合称为“元末三高士”,一生致力于诗文辞赋的革新,亦工散曲,又善行草书。其尤以倡导古乐府而追随者甚众,形成“铁雅诗派”。他的古乐府诗,既婉丽动人,又雄迈自然,史称“铁崖体”。其在创造手法上有浪漫主义的特点,好驰骋异想,运用奇辞,受李贺影响很深。代表作品有《丽则遗音》《铁崖先生古乐府》《东维子文集》等。
1. 分段赏析
第一段:“祁连山人天骨奇,十五能运朱屠椎。二十报仇许人死,杀人不数舞阳儿。”开篇以“天骨奇”三字,便为傅道人奠定了非凡的人物基调,凸显其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。“十五能运朱屠椎”,借朱亥以四十斤铁椎击杀晋鄙的典故,展现傅道人年少时便武艺超群、勇猛无畏;“二十报仇许人死”,则刻画他重情重义、一诺千金的豪侠形象,将其与秦舞阳对比,更突出傅道人远超常人的胆魄,寥寥数语,一个少年侠士的鲜活形象跃然纸上。第二段:“乡里不见容,官府不见治。猛气奚所托,仗剑归京师。”这几句讲述傅道人的遭遇与抉择。因他的豪侠行径触犯了世俗的规则,乡里容不下他,官府也无法对其行为进行约束管制。在这样的困境中,他的一身猛气无处施展,于是毅然“仗剑归京师”,寻求新的出路,诗歌节奏紧凑,既交代了人物命运的转折,也为后文故事发展埋下伏笔。第三段:“京师杀柄司秋官,假尔爪牙虎豹关。今日尸一逆,明日诛一奸。朝食悖臣胆,暮食凶人肝。”来到京师后,傅道人成为执掌刑狱的秋官手中惩治奸恶的利刃。“今日尸一逆,明日诛一奸”“朝食悖臣胆,暮食凶人肝”,运用夸张的手法,极言傅道人惩治奸邪的果断与狠厉,生动展现他在官场除恶扬善、维护正义的形象,将他的勇猛与嫉恶如仇推向新的高度。第四段:“龙蛇见血性思改,鸠隼化质身无难。寻师度关陕,弃家入嵩山。”“龙蛇见血”与“鸠隼化质”,以极具道家隐喻色彩的意象,暗示傅道人经历人生起伏后,心性发生转变,开始对生命与修行有了深刻思考。于是,他“寻师度关陕,弃家入嵩山”,毅然决然地放弃世俗生活,踏上求道之路,实现了从世俗豪侠到求道修士的关键转变。第五段:“只今啖松久辟谷,剑埋三井飞精服。能联弥明石鼎句,能和商颜紫芝曲。客来启关不一语,但闻鼻息声满屋。”此段描绘傅道人在嵩山修道后的生活状态。“啖松辟谷”“剑埋飞精服”,展现他潜心修行的执着;“能联弥明石鼎句,能和商颜紫芝曲”,引用道家典故,说明他在修道过程中文化修养与精神境界的提升;“客来启关不一语,但闻鼻息声满屋”,以白描手法刻画他超然物外、不问世事的隐士形象,将其淡泊宁静的心境展现得淋漓尽致。第六段:“乌台御史卯金公,群邪胆落称人雄,囊封事毕志即东。谷城丈人有前约,三井洞前寻赤松。”结尾引入“乌台御史卯金公”,借其事迹与傅道人呼应,同样在完成使命后,选择追寻修道之路。“谷城丈人有前约,三井洞前寻赤松”,再次以黄石公与赤松子的典故,强化了傅道人追求仙道、隐逸山林的志向,使诗歌在浪漫的仙道氛围中收尾,余韵悠长。
2. 作品点评
作为杨维桢“奇崛诗风”的作品,《傅道人歌》以独特的艺术备受推崇。清代《元诗选》赞誉其将仙道的超凡意境与侠者的豪迈风骨熔铸于七言乐府之中,形成别具一格的审美特质。诗中“剑埋三井”的意象极具开创性,其蕴含的隐喻与留白之妙,成为后世道教诗歌的范式,明代谢榛在《四溟诗话》中更以该意象为例,深入探讨诗歌创作中“藏锋之法”的精妙运用。从现代学术研究的视角审视,诗中“勇于不敢”这一哲学命题被赋予了更为深邃的精神意涵与思辨特质,由此完成了对侠义文化的创新性重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