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湘山晴色远微微":湘山那晴朗的山色在远处若隐若现,
# 微微:幽静的样子。,湘山:君山,又名洞庭山,在洞庭湖中。
"尽日江头独醉归":我整日在江头饮酒作乐,最后独自醉醺醺地归来。
"不见两关传露布":一直不见居庸关山海关传来战斗捷报,
# 露布:古代用称檄文、捷报或其他紧急文书。
"尚闻一殿未垂衣":听说朝廷至今未能实现无为而治、天下太平。
# 垂衣:指垂衣而治,天下太平。,一:一作“三”。
"边筹自古无中下":自古以来,边防的谋划就不应采用消极被动的中下之策,
# 边筹:关于边防的政策、谋划。
"朝论于今有是非":如今朝廷内对国家大事仍是意见不统一。
# 有是非:对国家大事意见不统一。
"日暮平沙秋草乱":黄昏时分,平坦的沙滩上秋草杂乱丛生,
"一双柏鸟避人飞":一双柏鸟因躲避人而匆匆飞远。
# 柏:一作“白”。
明代文学家,公安派代表人物
袁宏道(1568~1610),明代文学家。字中郎,别字孺修,号石公,又号六休,湖广荆州府公安(今属湖北)人。曾从李贽问学,与兄宗道、弟中道并有才名,时称“三袁”,为公安派的创始人和主将。袁宏道力矫当时的复古模拟之弊,主张“代有升降,而法不相沿,各极其变,各穷其趣”,强调“独抒性灵,不拘格套”,并且重视小说、戏曲和民歌在文学中的地位,在当时影响很大。他的作品真率自然,独具一格,其小品文尤受人推崇。著有《袁中郎全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七言律诗,也是一首感怀时事的政治诗。描绘了湘山晴色微茫、诗人终日独醉江头的景象,展现边疆未传捷报、朝廷议事纷纭的现实,后借日暮平沙秋草凌乱、柏鸟避人而飞的秋景,表达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深切担忧,整体氛围凝重沉郁。
2. 写作手法
借景抒情:诗中“湘山晴色远微微,尽日江头独醉归”与“日暮平沙秋草乱,一双柏鸟避人飞”皆为借景抒情之笔。前者以湘山朦胧晴色、江头独醉而归,暗喻内心的惆怅;后者借暮色中平沙秋草、避人飞鸟,烘托出诗人对国事的忧虑,将情感融入自然景色之中。用典:“不见两关传露布,尚闻一殿未垂衣”句,巧用“露布”“垂衣”典故。“露布”原指不缄封的文书,多用于传递军事捷报;“垂衣”出自《周易》,指帝王无为而治。作者在此处,以“不见两关传露布”暗写边关战事不利,未传来捷报;用“尚闻一殿未垂衣”委婉指出朝廷君主未能实现无为而治、政治清明。诗句借典故含蓄表达对时局的忧虑,避免直白,使诗意更为深婉曲折。以景结情:尾联“日暮平沙秋草乱,一双柏鸟避人飞”以景收束全诗。苍茫暮色、杂乱秋草与惊飞的鸟儿,勾勒出萧瑟画面,既含蓄地表达出诗人忧心国事的怅恨,又暗含远离政治漩涡的庆幸,余韵悠长。首尾呼应:首联写“湘山晴色远微微,尽日江头独醉归”,描绘江边独游之景;尾联“日暮平沙秋草乱,一双柏鸟避人飞”,刻画暮色下的平沙飞鸟。开篇与结尾皆以景起兴,前者微逗“感事”,后者以景结情,使诗歌结构完整,情感表达连贯。
3. 分段赏析
这首诗的首联从写景叙事写起,不过重点并非在于景色本身。诗人整日在山水之间流连,沉浸于酒乡之中,很明显心中藏着诸多心事。这一联开篇就微微引出诗题“感事”二字,笔法灵动而不呆滞。按说诗人少年时在科场得意,即将选官任职,不应有什么烦恼的事,这里并非是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,而是通过第二联对朝政大事的议论,来展现诗人满腹心事的具体内容。万历后期,明王朝面临着内忧外患,危机四伏。皇帝昏庸,宦官专权,贤良之臣惨遭杀害,国家内部已被蛀空,边境祸患不断,倭寇在东南沿海严重骚扰。这一年,日本的丰臣秀吉发动了侵朝战争,游击将军史儒在平壤战死,副总兵祖承训统兵渡鸭绿江援救失败,仅自己一人得以逃脱,中朝两国都受到震动;宁夏的哱承恩等人作乱,杀害了巡抚和兵备副使;朝臣们对于一些重大政事讨论纷纷,意见尖锐对立,甚至有人因此获罪。颔联运用了两个典故,意思是边关没有传来战斗胜利的捷报,朝廷也没有听闻无为而治的清明景象。实际情况是边关告急的文书像雪片一样飞来,战败的消息频繁传来,朝廷上君主昏庸、臣子奸佞,政治腐败黑暗到了极点。诗句用“不见”“尚闻”这样的表述,避免了直接浅露,写得相当含蓄曲折。这首诗是袁宏道的早期作品,不能代表他“独抒性灵”,率意而为、任情挥洒的独特风格。颈联写出诗人对朝堂政事极为不满。自古以来,边防策略不应采用消极抵御、被动应战、处处挨打的中下之策,而应采取充实国力、加强战备、积极抵御的上策;朝臣们议论国家大事,提出不同意见,批评执政大臣本是忠于职守的表现,可是明神宗却反其道而行之,下谕给廷臣说,国是纷纭,导致大臣争着想要辞官,此后有肆意诬蔑的人要从重治罪!然而,诗人此时在家乡候选,“居住在石浦之上,和外祖父龚容卿及舅舅惟学、惟长等人,整天以论学为乐”,没有权力和能力去过问政治。所以诗的尾联写他面对长满秋草的平原,在暮色苍茫中,目送一对白鸟避开人群向远方飞去。也许“避人飞”是有意无意之间的。从这一形象中,不仅能让人感受到诗人忧心国事的满腔怅恨之情,还让人觉得诗人仿佛在庆幸自己没有卷入这场政治漩涡,能像这对白鸟一样自由自在地避开人群远去。这一联以景结束情感的抒发,又与首联相互呼应,使诗歌结构更加严密。
4. 作品点评
《感事》突破律诗常用的堆砌典故手法,以平易笔融蕴含深远意韵,契合袁宏道“性灵窍于心,,寓于境。境所偶融,心能摄之心所欲吐,腕能运之”的诗歌理论。正因如此,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评价其诗作能“变极重为轻巧”。
# 此诗沉郁顿挫,得杜诗之精神,于“清新轻俊”、“戏谑嘲笑”之外,另具一格。
现代苏州大学博士生导师王英志《元明清诗词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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