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柳絮年年三月暮":年年农历三月的暮春时节,柳絮飘飘荡荡,
"断送莺花":伴随着莺啼花开的春景逐渐消逝,
# 莺花:莺啼花开,泛指春日景色。,断送:作弄,逗引。
"十里湖边路":沿着湖畔延展的十里长路上飘飞。
"万转千回无落处":柳絮飘来浮去,也没有个落地的地方,
"随侬只恁低低去":只是这样随着风轻缓地旋转漂浮着。
# 低低:轻曼、舒缓的样子。,恁:如此,这么。,侬:这里指风。
"满眼颓垣欹病树":满眼都是残破的墙垣,病柳也倚靠着墙斜立,
# 欹:斜,倾倒。
"纵有余英":即使偶有枝头残留有花朵,
# 余英:剩余的花朵。
"不值风姨炉":也不值得风神嫉妒而把它吹落。
# 炉:一作妒。,值:一作直。
"烟里黄沙遮不住":雾气笼罩下的河滩黄沙终究无法阻挡,
"河流日夜东南注":河流日夜向东南流注。
清代词人
周济(1781年-1839年)字保绪,一字介存,号未斋,晚号止庵。江苏荆溪(今江苏宜兴)人,清朝词人及词论家。一八〇五年(清嘉庆十年)进士。官淮安府学教授。著有《味隽斋词》和《止庵词》各一卷,《词辨》十卷,《介存斋论词杂著》一卷,辑有《宋四家词选》。另有论词调之作,以婉、涩、高、平四品分目,已散佚。《清史稿》卷四六八有传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暮春感怀词。通过描绘暮春时节柳絮飘零、颓垣病树的衰败景象,抒发了对春光易逝的感伤,并借“河流日夜东南注”的永恒流逝,暗喻人生短暂、时运不可逆转的悲慨,字里行间浸透着词人漂泊无依的孤寂与对世事变幻的深沉喟叹。
2. 分段赏析
上阕以“柳絮”开篇,瞬间为全篇笼罩上暮春的哀愁。柳絮纷飞之际,恰是三月将尽、春光凋零之时,这种时节符号叠加柳絮自带的漂泊意象,自然引发词人怅惘之情。随后“年年三月暮”的强调,更让这份愁绪染上岁月轮回的沧桑感。而“断送莺花,十里湖边路”一句,则将抽象愁思具象化:原本莺啼花放的湖畔春景,因柳絮遮天而黯然失色,词人对春逝的痛惜跃然纸上。词中“柳絮无落处”的表述尤为耐人寻味。从现实角度,柳絮既可落地成尘,亦能落水化萍(如苏轼《水龙吟》所注“杨花落水为浮萍”)。但词人刻意违背常识,断言柳絮“无落处”,实为自喻身世——正如柳絮看似漫天飞舞却无处归依,暗合其飘零无定的生存境遇。更值得玩味的是,词人笔下的柳絮既不能直上青云,也无法自在翻飞,只能“低低去”,这种被迫下沉的轨迹,既是对柳絮命运的改写,更是对人生困顿的隐喻。无论解读为柳絮眷恋人间,还是词人感怀身世,其中渗透的沉郁苍凉,都令人心折。下阕以“满眼颓垣欹病树”陡然转调,将春日的残破景象推到极致——倾倒的断墙与枯朽的柳树相互依偎,满目疮痍中透出刺骨的悲怆。这种刻意铺陈的衰败意象,已非单纯暮春写照,而是暗含对时局或人生的隐喻。即便枝头尚存零星残花(“纵有余英”),也难敌风神(“封姨”代指风)的妒意摧折,终被卷入漫天黄沙。末句“烟里黄沙遮不住”与“河流日夜东南注”形成双重象征:前者以遮天蔽日的风沙喻示不可抗的破坏力,后者借日夜奔流的河水呼应孔子“逝者如斯”的哲思,将春逝之叹升华为对光阴流转、盛衰无常的终极叩问。
3. 作品点评
这首词意境悲凉,主旨却含蓄隐晦,读后令人倍感压抑,但具体情感指向难以明确。这种艺术效果源于周济倡导的"寄托"创作理论。他在《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》中对"寄托"手法做过详细论述,而谭献用"以有寄托入,以无寄托出"(《复堂日记》)的总结更为简明——即通过具体意象承载深层寓意,最终又超越具体指向。具体来看,《蝶恋花》开篇的"柳絮年年"与结尾的"河流日夜",明显传递着时光流逝的哀愁。但词中出现的"柳絮"、"莺花"、"颓垣"、"病树"等空间意象,虽看似暗含深意,却始终笼罩着朦胧面纱。结合周济在《宋四家词笺序》中提到的北宋宣和年间"表面繁华却暗藏危机"的社会背景,这首词很可能暗含着对时局的隐喻,正如他所言"盛世颂歌里往往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隐忧",这种若即若离的创作手法恰恰印证了其词学理论的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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