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城上斜阳依碧树":城头之上,那斜斜的夕阳,紧紧依偎着碧绿的树木。
"门外斑骓":门外那匹毛色斑驳的骏马,
# 斑骓:苍白杂色的马。
"见了还相顾":见到人还回头顾盼。
"玉勒珠鞭何处住":那骑着配有玉勒、手持珠鞭的人,究竟要停驻在何处呢?
# 玉勒:华贵的马笼头。
"回头不觉天将暮":回头一看,不知不觉间,天色已渐渐向晚。
"风里余花都散去":风中,那残留的花朵,都纷纷飘散离去。
"不省分开":不明白这一分别,
"何日能重遇":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遇?
"凝睇窥君君莫误":我凝神注视着你,你可不要误解我的心意。
"几多心事从君诉":我有多少心事,都想向你倾诉。
"百丈游丝牵别院":那长达百丈的游丝,牵扯着那座别院。
"行到门前":我走到门前,
"忽见韦郎面":忽然见到了韦郎的面容。
"欲待回身钗乍颤":我想要转身离开,头上的钗子却忽然颤动起来。
"近前却喜无人见":我走近他,心中暗喜没有人看到这一幕。
"握手匆匆难久恋":我们匆匆地握了握手,难以长久地缠绵。
"还怕人知":还担心被人知晓,
"但弄团团扇":只能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团扇。
"强得分开心暗战":勉强分开后,内心却在暗暗地挣扎。
"归时莫把朱颜变":回去的时候,希望你不要让容颜变得憔悴。
"绿树阴阴晴昼午":绿树成荫,在这晴朗的白天午后。
"过了残春":残春已过,
"红萼谁为主":那红色的花瓣,又有谁来主宰它们的命运呢?
"宛转花旖勤拥护":那随风宛转飘动的花幔,似乎在殷勤地拥护着什么。
"帘前错唤金鹦鹉":我在帘前,却错误地呼唤着金鹦鹉。
"回首行云迷洞户":回头望去,那飘动的行云,迷蒙了洞户。
"不道今朝":没想到今天,
"还比前朝苦":竟然比以前还要痛苦。
"百草千花羞看取":面对那百草千花,我都羞于去看。
"相思只有侬和汝":这相思之情,只有我和你能够体会。
# 汝:你。,侬:我。
"残梦初回新睡足":从残梦中刚刚醒来,刚刚睡足。
"忽被东风":忽然被东风,
"吹上横江曲":吹到了那横江的曲调之中。
"寄语归期休暗卜":我想告诉你,归来的日期,不要私下里去猜测。
"归来梦亦难重续":就算你归来,那梦也难以再重新延续。
"隐约遥峰窗外绿":窗外,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遥远的山峰,一片翠绿。
"不许临行":不许在临行的时候,
"私语频相属":频繁地私下嘱托话语。
"过眼芳华真太促":那从眼前掠过的美好年华,实在是太过短暂了。
"从今望断横波目":从今以后,我只能望断那含情的目光。
庄棫(1830——1878),字中白,一字利叔,清代词人,学者,号东庄,又号蒿庵。丹徒人,生于道光十年(1830)。光绪四年(一八七八)卒。享年四十九岁。著有《蒿庵遗稿》,词甲、乙稿及补遗附焉。棫自序谓:“向从北宋溯五代十国,今复下求南宋得失离合之故”,足见其词学渊源所自。与谭献齐名。朱孝臧合题二家词集云:“皋文说,沆瀣得庄、谭。感遇霜飞怜镜子,会心衣润费炉烟,妙不著言诠。”(《彊村语业》卷三)据此,知二氏固常州派之后劲也。
1. 分段赏析
其一:“城上斜阳依碧树”,写思妇与“韦郎”将别时的酸楚情景。描绘出一幅夕阳斜照、碧树依偎的画面,营造出静谧又略带惆怅的氛围。“门外斑骓,见了还相顾”,斑骓马似通人情,与女子相互顾盼,增添了灵动之感。“玉勒珠鞭何处住”以疑问句,表达女子对骑马之人的好奇与关注。“回头不觉天将暮”,时间悄然流逝,更衬出女子内心的怅惘。下阕“风里余花都散去”,借景抒情,以余花飘散暗示美好易逝。“不省分开,何日能重遇”,直接抒发对重逢的渴望。“凝睇窥君君莫误,几多心事从君诉”,细腻刻画女子欲诉衷肠的娇羞与急切。其二:“百丈游丝牵别院”,写思妇与“韦郎”行前的匆匆邂逅。游丝牵动别院,引发女子前往。“行到门前,忽见韦郎面”,意外相逢,惊喜之情溢于言表。“欲待回身钗乍颤”,通过钗颤这一细节,生动展现女子内心的羞涩与慌乱。“近前却喜无人见”,又添一份窃喜。“握手匆匆难久恋”,匆匆相聚难舍难分。“还怕人知,但弄团团扇”,以弄扇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。“强得分开心暗战,归时莫把朱颜变”,将离别时强忍的痛苦刻画得入木三分。其三:“绿树阴阴晴昼午”,写思妇对韦郎的苦苦思恋。点明时间是晴朗的午后,绿树成荫。“过了残春,红萼谁为主”,以残春红萼无人主,抒发孤独寂寞之感。“宛转花旖勤拥护,帘前错唤金鹦鹉”,借错唤鹦鹉的细节,表现女子内心的烦乱。“回首行云迷洞户”,行云迷洞户,增添了几分迷离与惆怅。“不道今朝,还比前朝苦”,直接点明痛苦日益加深。“百草千花羞看取,相思只有侬和汝”,将相思之苦推向极致,只余彼此的相思。其四:“残梦初回新睡足”,写思妇对韦郎的绝望之情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。从残梦写起,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氛围。“忽被东风,吹上横江曲”,东风送思,富有浪漫色彩。“寄语归期休暗卜,归来梦亦难重续”,劝对方莫暗卜归期,因为即便归来梦也难续,增添了几分无奈。“隐约遥峰窗外绿”,窗外遥峰隐约,绿意盎然,却难掩内心的惆怅。“不许临行,私语频相属”,临行私语频嘱,尽显不舍。“过眼芳华真太促,从今望断横波目”,感慨芳华短暂,从此只能望断秋水,将相思之情抒发得深沉而动人。
2. 作品点评
这四首《蝶恋花》初读时风物描写平实,语言质朴自然;若仔细梳理其构思与笔法,会发现每首词在意脉上相互衔接,情感表达逐层深入,完整展现了思妇伤怀情感的起伏波动。整体词境笼罩着愁怨抑郁的氛围,其中蕴含的深意亦较为悠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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