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明月皎夜光":明亮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夜空,
# 皎夜光:犹言明夜光。
"促织鸣东壁":东边墙角下不时地传来蟋蟀的吟唱。
# 促织:蟋蟀的别名,一作“趣织”。
"玉衡指孟冬":北斗星中的玉衡星已指向了孟冬,
# 孟冬:本指冬季的第一个月,此处指方位。玉衡星已经指向孟冬亥宫之方向——西北方,时已过夜半。,玉衡:指北斗七星中的第五星。北斗七星形似酌酒的斗:第一星至第四星成勺形,称斗魁;第五星至第七星成一条直线,称斗柄。由于地球绕日公转,从地面上看去,斗星每月变一方位。古人根据斗星所指方位的变换来辨别节令的推移。
"众星何历历":天上众多的星星是这样闪烁璀璨。
# 历历:逐个的意思,众星行列分明的样子。分明貌。一说,历历,行列貌。
"白露沾野草":晶莹的露珠啊已沾满了地上的野草,
"时节忽复易":时节流转转瞬间又是夏去秋来。
# 易:变换。,忽:本义为不重视、忽略,这里用引申义,急速、突然的意思。
"秋蝉鸣树间":树枝间传来秋蝉断续的鸣叫,
"玄鸟逝安适":燕子啊不知又要飞往何方。
# 安适:往什么地方去?燕子是候鸟,春天北来,秋时南飞。,玄鸟:燕子。
"昔我同门友":昔日与我携手同游的同门好友,
# 同门友:同在师门受学的朋友。
"高举振六翮":已经举翅高飞腾达青云了。
# 翮:本义为羽毛中间的硬管,指禽鸟的尾羽或翼羽中那些大而硬的角质空心的羽轴。据说善飞的鸟有六根健劲的羽茎。这里泛指鸟的翅膀。据说善飞的鸟有六根健劲的羽茎,故曰“六翮”。
"不念携手好":可是他们一点也不念曾经的交情,
# 携手好:指共患难的友谊。
"弃我如遗迹":就像行人遗弃脚印一样把我抛弃。
# 弃我如遗迹:就像行人遗弃脚印一样抛弃了我。
"南箕北有斗":箕宿四星、斗宿六星都不能用来盛物斟酒,
# 北有斗:斗宿六星,形似古代盛酒的斗。当箕斗并在南方时,箕在南而斗在北,因称南箕北斗。,南箕:箕宿四星,形似簸箕。
"牵牛不负轭":牵牛星也不能用来负轭拉车。
# 不负轭:是说不拉车。轭:车辕前横木,牛拉车则负轭。,牵牛:指牵牛星。
"良无盘石固":再好的友情也不能像磐石那样坚固,
# 盘石:同“磐石”,特大石,用以象征坚定不移的感情。,良:的确。
"虚名复何益":仔细想来炎凉世态虚名又有何用?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古诗,也是一首咏怀感时诗,通过秋夜意象与人生际遇的对照,介绍了时光易逝、友情淡薄的现实困境,以“同门友”高飞远走、弃旧情如遗迹的细节,批判了世态炎凉与人心易变,末句借星象南箕北斗的无情牵牛,暗喻虚名空诺的不可恃,抒发了诗人对人情冷暖的深沉慨叹与对生命无常的怅惘反思。
2. 写作手法
比喻:“昔我同门友,高举振六翮”以鸟儿展开翅膀(“六翮”指健羽)高飞的姿态,比喻同门友人当年的才华横溢与仕途顺遂。此喻既写出诗人对友人曾抱有的期待(如鸟儿终将翱翔),又为后文“弃我如遗迹”的背叛埋下反讽——曾经“高举”的友人,最终却如弃置脚迹般冷漠。间接抒情:借景抒情,全诗以秋夜景物开篇,“明月皎夜光,促织鸣东壁”以“明月”的清辉与“促织”的低吟开篇,勾勒出秋夜的静谧与幽寒。月光本是澄澈之景,却因“促织”的哀鸣染上孤寂;夜本是深沉之时,却因虫鸣更显漫长吗,暗含诗人辗转难眠的心境——表面的“静”下,是“心乱”的潜流。化用:“南箕北有斗”,《诗经·小雅·大东》原以“维南有箕,不可以簸扬;维北有斗,不可以挹酒浆”讽刺周室贵族徒居高位而无德才。本诗化用此典,将“星宿无用”与“友人无信”并置,既保留了原典对“虚有其名”的批判内核,又赋予其汉末文人特有的现实指向——友人如星宿般空有“同门”之名,却无“共患难”的情义。这种化用使批判更具历史纵深感,暗示“世态炎凉”并非偶然,而是传统伦理崩塌的缩影。
3. 分段赏析
首两句“明月皎夜光,促织鸣东壁”,从视觉与听觉交织出秋夜图景:明月朗朗洒下清辉,墙根下蟋蟀低吟浅唱。这幅“月光+虫鸣”的静美画面,看似安宁,却暗藏诗人辗转难眠的心绪——如此良夜,诗人却独步月下,足见其心神不宁;而“促织”的低吟,更似在替他诉说内心的凄然。三、四句“玉衡指孟冬,众星何历历”转向星象描写:北斗七星的斗柄(玉衡为其中三星之一)正指向“孟冬”方位,繁星在天幕上清晰璀璨。古人以星象辨节令,此时本应是秋末冬初,但“孟冬”的星象却让诗人更觉时光流转之快;而“众星历历”的璀璨,与前文“明月”的清辉相映,表面的“美好”下,实则是诗人因忧愁难解而深夜难眠的孤寂。五、六句“白露沾野草,时节忽复易”承接上文,由星象转向地面:野草上凝结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着冷光,寒气袭人,诗人猛然惊觉“时节忽复易”——深秋已至,一年又将尽。这“忽复易”三字,既是对自然规律的感慨,更暗含对人生易老的隐忧:秋去秋来,草木荣枯,而自己的漂泊与困顿,何时才是尽头?七、八句“秋蝉鸣树间,玄鸟逝安适”以问叹深化愁绪:秋蝉在树上嘶鸣,燕子(玄鸟)早已南归,诗人望着空荡的天空,忍不住怅然自问:“你们飞向何处?”这看似问鸟,实则是诗人的自我叩问——他想起自己客居京华的岁月,如燕子般漂泊不定,如今秋深蝉鸣,更添流离之悲。九、十句“昔我同门友,高举振六翮”笔锋一转,回忆往昔:当年同窗的好友,曾如振翅高飞的鸟儿(“振六翮”),前程似锦。那时诗人或许满心期待,以为友人会如“提携者”般拉自己一把,共赴青云。然而“不念携手好,弃我如遗迹”笔锋陡落:现实却如此残酷——友人飞黄腾达后,竟将当年的“携手”之情抛诸脑后,将自己视作路边无用的“遗迹”,弃之不顾。“振六翮”的辉煌与“弃遗迹”的凉薄形成强烈对比,将友情的脆弱与世态的炎凉揭露无遗。末四句“南箕北有斗,牵牛不负轭。良无盘石固,虚名复何益?”以星象作结,更添愤懑:南箕星形似簸箕却无物可盛,北斗星状如勺子却无法舀酒,牵牛星名为“牛”却不拉犁——这些星宿空有虚名,毫无实用。诗人借此暗喻:曾经的“同门之谊”何尝不是如此?看似“坚如盘石”的誓言(“盘石固”),终究抵不过功利的消磨,虚名又有何用?
4. 作品点评
《明月皎夜光》这首诗写景抒情的手法很巧妙,诗中感叹、愤激、伤痛、悲哀的情绪,始终和星光、月色、螺蜂、蝉鸣这些景物交融在一起。这也体现出诗人被世态炎凉欺骗愚弄后的深切伤痛。
# 妙在忽蒙上文“众星历历”,借箕、斗、牵牛有名无实,凭空作比,然后拍合,便顿觉波澜跌宕。
清张玉榖《古诗赏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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