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客游严陵道":我在严陵道上客游,
"中路哭者谁":中途听到哭声,不知哭者是谁。
"哀哀母子别":只见一对母子哀伤分别,
"云是夫弃妻":旁人说这是丈夫抛弃了妻子。
"百年结欢爱":百年恩爱夫妻,
"一旦生别离":一朝生离死别。
"妾去何足怜":我被抛弃不足怜惜,
"怜此乳下儿":可怜的是这还在吃奶的小儿。
"哌哌未能语":他呱呱啼哭还不会说话,
"弃去良可悲":就被抛弃实在可悲。
"儿啼苦恋母":孩子啼哭着苦苦恋母,
"母闻转悲凄":母亲听闻更加悲凄。
"欲语别离苦":想诉说别离之苦,
"孩提尔何知":可这幼儿又怎能懂得。
"徒能抚汝项":只能轻抚你的头顶,
"相顾空泪垂":互相望着空自落泪。
"夫妇义已绝":夫妻恩义已断绝,
"母子恩亦亏":母子恩情也受损。
"尔饥谁与哺":你饥饿时谁来哺育,
"尔寒谁与衣":寒冷时谁来添衣。
"明年尔学行":明年你开始学走路,
"谁与相提攜":谁来搀扶引导你。
"人言无母怜":人们说没母亲怜爱,
"有父尚可依":尚有父亲可依靠。
"尔父忍弃我":但你父亲忍心抛弃我,
"弃汝将如遗":也会像丢弃物品一样抛弃你。
"去去两相失":从此母子分离,
"相见未有期":相见未有归期。
"娟娟秀眉目":你清秀的眉目,
"梦寐或见之":或许只能在梦中相见。
"夜静涧声咽":夜静时山涧流水呜咽,
"犹似闻儿啼":仍似听见孩儿的啼哭。
于石,元间婺州兰溪人,字介翁,号紫岩,更号两溪。貌古气刚,喜诙谐,自负甚高。宋亡,隐居不出,一意于诗。豪宕激发,气骨苍劲,望而知其为山林旷士。有《紫岩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客游严陵道,中路哭者谁”两句交代事件发生的地点与悬念。诗人行游严陵道中,突闻哭声,以问句引出下文,设置悬念,自然引发读者的好奇心,为母子别场景的展开做铺垫。“哀哀母子别,云是夫弃妻”直接点明哭声的缘由。“哀哀”叠词强化悲伤氛围,简洁交代这是一场因“夫弃妻”引发的母子离别悲剧,突出事件的不幸与残酷,奠定全诗哀伤的情感基调。“百年结欢爱,一旦生别离”感叹婚姻的变故。“百年”与“一旦”形成强烈时间对比,昔日“欢爱”与今日“别离”反差鲜明,既写出夫妻关系的破裂之突然,也暗含对薄情丈夫的谴责,为弃妇的悲惨境遇做情感渲染。“妾去何足怜,怜此乳下儿”体现弃妇的痛苦焦点。弃妇自谓“何足怜”,却唯独牵挂“乳下儿”,以母性的本能凸显对幼儿的深切怜爱,将个人悲痛升华为对孩子命运的担忧,情感真挚而沉重。“哌哌未能语,弃去良可悲”描述幼儿的可怜处境。“哌哌”模拟婴儿哭声,以其“未能语”的幼弱状态,强调被迫分离的可悲,让读者更能感受到母子分离的无奈与残酷,增强悲剧感染力。“儿啼苦恋母,母闻转悲凄”刻画母子互动的悲情画面。幼儿啼哭恋母,母亲听闻更添悲凄,通过双向情感呼应,细腻展现母子间难以割舍的亲情,将离别之痛推向高潮,画面感极强。“欲语别离苦,孩提尔何知”抒发弃妇的无奈。弃妇想诉说别离之苦,却意识到幼儿尚不懂人事,无奈之中更显孤独与绝望,这种明知“不可语”却又“欲语”的矛盾,深化了人物内心的痛苦。“徒能抚汝顶,相顾空泪垂”描绘无奈的告别场景。弃妇只能徒劳抚摸孩子头顶,母子相对无言,唯有泪垂,动作与神态的描写简洁却传神,将无法改变分离命运的无力感展现得淋漓尽致。“夫妇义已绝,母子恩亦亏”直言家庭关系的破灭。“义绝”“恩亏”点明夫妻情断、母子缘尽的残酷现实,既是对命运的无奈接受,也隐含对封建婚姻制度下女性悲剧的控诉,情感冷峻而深沉。“尔饥谁与哺,尔寒谁与衣”以连续问句表达对孩子的担忧。弃妇设想孩子失去母亲后的生活困境,“饥”“寒”两个生存基本需求的追问,字字泣血,将母性的牵挂与忧虑展现得细致入微。“明年尔学行,谁与相提携”进一步延伸对孩子未来的忧虑。从眼前的温饱问题到未来的成长扶持,弃妇的担忧随时间推移而加深,“相提携”的期盼与“无人”的现实形成反差,更显命运的悲凉。“人言无母怜,有父尚可依”借常理对比现实的残酷。世人以为“有父可依”,但弃妇深知“尔父忍弃我,弃汝将如遗”,以常理的宽慰与现实的冷酷对比,揭露父亲的绝情,强化母子被弃的悲惨处境。“去去两相失,相见未有期”直抒离别之痛与绝望。“去去”叠词加重离别之感,“两相失”“未有期”直言母子从此离散、相见无期,将永别的哀伤推向顶点,给读者以强烈的情感冲击。“娟娟秀眉目,梦寐或见之”寄托弃妇的思念。以孩子“娟娟秀眉目”的可爱形象,表达只能在梦中相见的无奈,虚实结合间,展现出弃妇对孩子无法割舍的眷恋,读来令人心碎。“夜静涧声咽,犹似闻儿啼”以景语作结,余韵悠长。夜深人静时,山涧流水声似幼儿啼哭,以听觉错觉强化弃妇的思念之深,将人物情感融入自然景物,含蓄地抒发了绵绵不绝的哀伤,意境凄婉动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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