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元年者何":“元年”两个字是什么意思?
# 元年:指鲁隐公元年。
"君之始年也":是指国君即位的头一年。
# 君之始年:人君即位开始的那一年。
"春者何":“春”字是什么意思?
"岁之始也":是一年的开始。
# 岁之始也:一年的开头一个季节。
"王者孰谓":“王”指的是谁?
"谓文王也":是指周文王。
# 文王:即周文王姓姬,名昌,周王朝的第一代君主。
"曷为先言":为什么先说“
# 曷:何。
"王":王”
"而后言":而后说“
"正月":正月?”
"王正月也":因为是周文王时所订周历的正月。
# 王正月:指周历正月。古时改朝换代即改正朔(正月的第一天)。周历以建子之月(即夏历的十一月)为岁首。
"何言乎王正月":为什么说周王朝的正月?
"大一统也":是因为天下广大而统一。
# 大一统:指整个天一统在天子下,服从天子的命令。
"公何以不言即位":对于隐公为什么不说“即位”?
# 公:指鲁隐公,名息姑鲁惠公弗皇之子。惠公元妃为孟子。孟子卒,续娶声子为妾,生隐公后又娶宋武公之女为夫人,生桓公轨。惠公卒,桓公年幼隐公摄政,所以《春秋》在隐公元年就没有书“公即位”三字。这句说,《春秋》在隐公元年为什么不书“公即位”呢?是为了成全隐公本人的意愿。
"成公意也":是为了成全隐公的意愿。
"何成乎公之意":为什么说是成全隐公的意愿?
"公将平国而反之桓":因为隐公准备把国家治理好后再归还给桓公。
# 平国而反之桓:隐公打算平治鲁国后,把政权归还桓公。
"曷为反之桓":为什么还政于桓公?
"桓幼而贵":因为桓公虽然年纪小,但地位尊贵,
# 桓幼而贵:谓桓公年纪虽小,但因为他的母亲为宋武公之女,其地位贵重。
"隐长而卑":隐公年纪大,但地位较低。
# 隐长而卑:隐长而卑、桓幼而贵:桓公的母亲仲子是鲁惠公的夫人。隐公的母亲声子只是随嫁来的姐妹。
"其为尊卑也微":他们的地位高低相差很小,
# 尊卑也微:意指隐公桓公的母亲都是后娶的姬妾,谁尊谁卑,区别微小。
"国人莫知":国都里的人也不知道。
# 国人:国都内的人。
"隐长又贤":隐公年长又贤明,
"诸大夫扳隐而立之":大夫们都推举他,立他为国君。
# 扳:攀援,攀附。
"隐于是焉而辞立":隐公要是在此时辞让而不即位,
# 隐于是焉而辞立:如果隐公在这个时候辞让君位。相辅佐。
"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":就不知道桓公将来是否一定能做鲁国的国君了;
"且如桓立":况且如果桓公立为国君,
"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":就怕大夫们不能辅助年幼的君主。
"故凡隐之立":因此,大凡隐逸之士的出现,
"为桓立也":是为了衬托齐桓公的贤明而设立的。
# 为桓立也:意指隐公同意立自己为君,乃是为了将来立桓公而考虑的。
"隐长又贤":隐公年长而又贤明,
"何以不宜立":为什么不适合登位?
"立适以长不以贤":因为立正妻的儿子是立年龄最长的,而不看是否贤明,
# 适:通“嫡”,正妻所生之子。
"立子以贵不以长":立偏房的儿子是立地位最尊贵的,而不看是否年龄最长。
# 立子:立庶子。子:指庶子,一般姬妾所生之子。
"桓何以贵":桓公为什么地位尊贵?
"母贵也":因为他的母亲地位尊贵。
"母贵":母亲尊贵,
"则子何以贵":为什么儿子就尊贵?
"子以母贵":儿子因为母亲而尊贵,
# 子以母贵:做儿子的地位尊贵,是依靠他母亲地位尊贵而来。
"母以子贵":母亲因为儿子而尊贵。
战国时期经学家
公羊高(?~?),战国时期经学家。一说名寿,东周战国时期齐国人。旧题《春秋公羊传》的作者。相传是子夏(卜商)的弟子,治《春秋》,传于公羊平。其所著的《春秋公羊传》十一卷,是春秋三传之一。《春秋公羊传》最初仅有口头流传,西汉景帝时,传至玄孙公羊寿及齐人胡毋生,才“著于竹帛”,流传于世。《春秋公羊传》亦称《公羊春秋》或《公羊传》,是今文经学的重要典籍,着重阐释《春秋》之“微言”“大义”,史事记载较简略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篇解经说理的议论文,借对《春秋》经文词句的细致剖析,如“元年”“春”“王正月”等概念的追问与阐释,以及对鲁隐公未书“即位”缘由的层层推导,写出了儒家尊周大一统的政治理念、“立嫡以长不以贤,立子以贵不以长”的宗法制度,展现出古代经学阐释对微言大义的追求与对封建伦理观念的宣扬。
2. 分段赏析
“元年者何?君之始年也。春者何?岁之始也。王者孰谓?谓文王也。曷为先言‘王’而后言‘正月?’王正月也。何言乎王正月?大一统也。”:这段以连续问答的形式,对《春秋》经文“元年,春,王正月”逐字进行阐释。先解释“元年”为君主即位的第一年,“春”是一年的开端,点明时间概念;继而追问“王”所指何人,答以周文王,强调周朝礼法的正统传承。尤其对“王正月”的剖析,通过“曷为先言‘王’而后言‘正月’”的疑问,引出“大一统也”的结论,意在表明《春秋》以“王”冠于“正月”之前,是为彰显天下一统于周王的政治理念,突出尊奉周王室、维护正统秩序的儒家思想内核,为后文的论述奠定了政治伦理基础。“公何以不言即位?成公意也。何成乎公之意?公将平国而反之桓。曷为反之桓?桓幼而贵,隐长而卑。其为尊卑也微,国人莫知。隐长又贤,诸大夫扳隐而立之。”:此段开始聚焦于鲁隐公即位时,《春秋》未书“公即位”这一特殊书法体例,以层层递进的设问,揭示背后缘由。先指出是为了“成公意也”,即成全隐公的心意,随后解释隐公本意并非贪恋君位,而是打算治理好鲁国后,将政权交还给桓公。接着进一步说明此举的根源在于桓、隐二人身份地位的差异,桓公虽年幼但因其母地位尊贵,而隐公虽年长却出身卑贱,这种微妙的尊卑之别当时国人并不清楚。尽管隐公年长且贤能,却因大夫们的推举而暂居君位,为后文深入阐述宗法制度埋下伏笔。“隐于是焉而辞立,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;且如桓立,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。故凡隐之立,为桓立也。”:这几句进一步分析隐公接受拥立的现实考量。若隐公坚决推辞即位,桓公能否顺利继承君位难以预料;即便桓公得以即位,也担心大夫们不愿辅佐年幼的君主。因此,隐公的即位,本质上是为了稳固桓公未来的统治地位,是从大局出发的无奈之举。这段论述将隐公的选择与鲁国的政治稳定紧密关联,展现出历史事件背后复杂的权力博弈与政治智慧,同时也体现了儒家对人物行为动机与结果的细致考量。“隐长又贤,何以不宜立?立适以长不以贤,立子以贵不以长。桓何以贵?母贵也。母贵,则子何以贵?子以母贵,母以子贵。”:最后一段以问答形式,深入阐释宗法制度的核心原则。针对“隐长又贤却不宜立”的疑问,直接点明“立适以长不以贤,立子以贵不以长”的规则,强调在嫡长子继承制下,血统与母族地位才是决定继承权的关键因素。通过追问桓公尊贵的原因,引出“子以母贵,母以子贵”的循环关系,清晰展现出母族身份与子嗣地位的相互影响。这不仅解释了隐公与桓公继承差异的根源,更通过对宗法制度的细致解读,反映出儒家所推崇的亲亲贵贵、等级分明的封建伦理观念,使《春秋》经文背后蕴含的微言大义得到了充分的揭示与升华。
3. 作品点评
该文采用极具特色的问答体,先援引《春秋》经文,再以环环相扣的追问层层剖析,通过“者何”“曷为”等多样化的疑问句式,形成穷根究底的论证气势,力求挖掘经文背后的“微言大义”,这种写作方式既展现出对经典的深入探索精神,也便于读者跟随论述脉络理解儒家思想内涵。然而,过度追求经典深意,使其在阐释中难免陷入牵强附会,为解读经文衍生出繁复的推理,相较《左传》简洁明了的“不书即位,摄也”,此文虽论述详尽,却可能偏离原作者本意,在文辞上也存在冗余重复之弊。整体而言,其对宗法制度和尊周观念的阐释虽有学术价值,但在解读经典的客观性与简洁性上,仍有值得商榷之处。
# 仲子归考宫诸事,但在隐公在位时所行,则桓母之贵可知。且羽父请杀桓公,以求太宰,若桓不当立,隐可公然传子,何待羽父请杀乎?隐不据位,是其贤处,故曰“成公意”。此其定论不刊也。其行文许多曲折,却以数语了之,如利刃断物,应手而碎,且成一片,真千秋仅笔。
清林云铭《古文析义二编》卷二
# 透发将“平国而反之桓”句,推见至隐。末一段又因隐桓而表揭立子之义。其下字运句,又跌宕,又闲静,又直截,又虚活,不但以简劲擅长也。
清吴楚材、吴调侯《古文观止》卷三
# 胜处在中间两摺,揣度隐公心事,曲而微。意主褒隐,遂混尊卑,其论非允,文特隽。
清浦起龙《古文眉诠》卷九
# 年则鲁君之年,月则周王之月也。大一统一语,大义炳如日星。盖春秋之作,率天下以尊周室。正月系王,示周德虽衰,天命未改。杨升庵曰:“晋曲沃庄伯,改建夏正。当时诸侯,如蜂房蚁穴,不奉天子之朔矣。”春秋所以托始于隐欤!仲子非夫人,桓公非嫡子。篇中所论,诚未允矣。然意主褒隐,遂缪崇桓,而中间发明隐公心事,特曲折深透。至前揭尊王之义,后论立嗣之法,尤为千古不刊。
清高嵣《公羊传钞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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