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uái

怀

yuán

园

yǐn

引

南朝刘宋辞赋家、诗人

谢庄（421～466），南朝刘宋辞赋家、诗人。字希逸，陈郡阳夏（今河南太康）人。曾任吏部尚书，明帝时官至金紫光禄大夫。他要求收复北方，反对与北魏议和，又主张不限门阀，广泛任用人才。谢庄能文章，善诗赋。其中辞赋代表作《月赋》，拟托曹植在清夜怀念亡友，抒情气氛十分浓郁。其杂言诗介于诗赋之间，在诗体演变方面占据重要地位，如《怀园引》抒写其怀念中原地区、欲归不得的悲愁，寄寓着对于元嘉北伐失败的哀痛。另有《北宅秘园》也为佳作。明人辑有《谢光禄集》。
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
这是一首杂言诗，也是一首思乡怀故题材的诗。借鸿雁南飞、故园荒芜等景象，表达了浓烈的乡愁与归乡渴望，体现了六朝诗歌借景抒情的趋势及诗赋融合的趋向。

2. 写作手法

起兴：开篇“鸿飞从万里，飞飞河岱起”以“鸿”起兴，借鸿雁南飞引发对家族南迁历程的叙述，既写出先辈迁徙之艰，又以雁可年复北归反衬家族久滞江南无法还乡的怅惘。用典：化用《诗经》中《河广》《泉水》表达归乡无路之叹，借汉代乌孙公主《悲秋歌》与楚囚钟仪南冠而歌的故事，抒发归思难抑之情，还融入《东山》《秋风辞》强化岁月蹉跎、归期渺茫的悲怆。比喻：将诗人对故园的思念寄托于轩鸟池鹤，以“岂忘河渚捐江湄”的反问，借禽鸟眷恋故地喻人对故乡的执着眷恋，使抽象情思变得具体可感。

3. 分段赏析

开篇四句采用五言句式，讲述谢氏家族当年离开故园的情景，为整首诗“怀念故园”的主题打下基础。第一句借鉴汉乐府《飞鹄行》“飞来双白鹄，乃从西北来”的写法，用鸿雁南飞起兴。“河岱”说的是黄河和泰山，代表北方的山川；“江汜”指长江边。“辛勤”两句紧承上文，写鸿雁从北方起飞后，顶着风霜雨露，成群结队地往南迁徙。谢庄祖籍在河南太康，晋朝南迁后家族搬到南京，诗中“河岱”和“江汜”就概括了家族南迁的路线，既描述了先辈迁徙的艰难，也体现出南北地域的差异。用鸿雁起兴另有深意：大雁每年都能南飞北归，可谢家南迁几代人了，却一直无法回到北方故土。“江汜”出自《诗经・江有汜》“江有汜，之子归，不我以”，作者用这个典故，也暗含着家族流落江南的无奈。这几句虽然没直接说“怀园”，但语言悠远开阔，已经为全诗定下了缠绵深沉的基调。“去旧国”十句转为杂言，继续借雁表达对故园的思念：雁儿离开故土，曾经的国家、家乡、山川变得那么遥远；但它们回头张望，迟迟不愿飞走，不舍之情溢于言表。“登楚都”三句用初到楚地的感受，衬托出故园的美好。走进楚地，看到的是萧瑟的景色，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意。这既有水土不服的原因，也因为思念家乡，对新环境产生抵触，更是和记忆中的故乡对比后，内心痛苦的自然流露。“岁去”两句说冬去春来，冰雪还未消融，大雁无法北归，就像漂泊在外的游子，一年又一年忍受着思乡的煎熬。“雁不还”和开头的“鸿飞”呼应，把之前隐含的情感直白表达出来，诗歌的节奏也从平缓变得低沉。“风肃幌兮露濡庭”十句采用七言句式，描写思念家乡的惆怅和痛苦。一会儿帘幔被风吹动，庭院沾满露水，一会儿汉江变绿，柳树抽芽，四季变换飞快。一会儿阳光明媚，白云飘荡，一会儿鸟儿清晨鸣叫，一天时间转瞬即逝。菊花在秋天开放，松柏历经寒冬依然苍翠。随着季节流转、时光飞逝，坐在堂中的游子难免心生感慨。惆怅、悲伤、忧愁，让他容颜衰老。看到堂前池边的飞鸟家禽，诗人触景生情，感叹道：难道它们都忘了江河，不想飞回故乡了吗？这强烈的反问，将诗歌的情感推向高潮。“试托意兮向芳荪”八句，一半用楚辞的调子，一半用五言，描写游子对故园的想象，语调婉转，情思悠长。看着满地芳草，游子的思绪飘向故乡荒芜的园子。他遥想此时，池塘里长满浮萍，园子里幽兰盛开。到这里，经过层层铺垫，诗歌才点出“怀园”主题，进入情感高潮。两“想”“念”，情感跳跃。但很快又转为平稳，用五言工整的对仗，描写桃花盛开、黄莺鸣叫的景象，这是园中典型的春天画面。表面上是赞美春天，实际上饱含着对故乡深深的眷恋。然而，青苔长满石板路，杂草覆盖着家门，情感又从赞美跌入叹息，一时的向往，终究被长久的悲凉淹没。“邅吾游夫鄢郢”八句完全采用楚辞体，颇有屈原《哀郢》的韵味。作者用低沉委婉的语气，诉说着无奈之情。游子游历到楚地鄢郢，回家的路却依旧漫长曲折；故乡已经能远远望见，却被长江、汉水阻隔无法跨越。无奈之下，只能把思念寄托在流水和归云上，希望它们能带回自己的声音、捎去书信。可现实是，流水潺潺东去不回头，归云缓缓飘散不停留，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。而这缓慢流动的水、徘徊不前的云，正像游子千回百转、无法排解的思绪。最后八句基本用六言句式，诗歌节奏变得凝重，情感也更加深沉。这几句用了很多典故，却都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作者对故乡的眷恋。《诗经・卫风》里的《河广》写宋女嫁到卫国后思念家乡，《泉水》里也有“毖彼泉水，亦流于淇。有怀于卫，靡日不思”的句子，作者引用这些诗句，既感叹人不如流水自由，也感慨回家路途遥远。“汉女”句说的是汉代远嫁乌孙的公主想回故乡，“楚客”句讲的是楚囚钟仪不忘故国唱南音的故事，作者借这些音乐典故，抒发难以抑制的思乡之情。就像“胡马依北风，越鸟巢南枝”，动物都眷恋故土，人对家乡的思念更是深入骨髓。“零雨”出自《诗经・豳风・东山》，“秋风”指汉武帝的《秋风辞》，前者悲叹远征未归，后者感慨时光易逝。作者化用这些诗句，加上“卒岁”“永年”，更显得岁月流逝，归期渺茫。诗歌以这样绝望的句子收尾，就像哭到无声，留下无尽的悲伤和沉默，许多难以言说的痛苦，都藏在这无言的结局里。

4. 作品点评

《怀园引》虽为诗人抒发个人思乡及家族眷恋之作，但其浓烈真挚的乡愁、反复咏叹的思乡情与深切的归乡渴望，突破个人情感边界，具备情感共通性，极易引发读者共鸣。在六朝诗歌从体物写景转向借景抒情、语言从雕琢趋于流畅、追求全篇皆美的发展趋势中，此诗是典型代表。其在形式上大胆创新，融合三言、五言、六言、七言及楚辞句式，尤其“3言——3言——7言——5言——5言”的句群，借鉴民歌又加以润色，形成雅俗共赏的风格，对沈约《八咏诗》及梁陈小赋影响深远，展现了诗与赋相互融合的文学发展趋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