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高秋白露团":深秋时节白露凝结成团,
# 白露团:凝重的露水。团,揉和聚集。
"上将出长安":大将军率军离开长安。
# 上将:这里指杨素。开皇十八年(598)杨素奉命以灵州行军总管,率师出塞,征讨突厥达头可汗。
"尘沙塞下暗":塞下尘沙弥漫暗无天日,
"风月陇头寒":陇头寒风凛冽冷月当空。
# 陇头:即今陕西北部延至甘肃省东部一带。这里的北面是广阔的草原或沙漠。而南面则是山陵起伏、地势险峻,因此这里一直是北方少数民族入侵中原的主要通道之一。
"转蓬随马足":蓬草随风飘转跟随着战马,
# 转蓬:随风飘荡的蓬草。
"飞霜落剑端":寒霜飞溅落在剑刃之上。
"凝云迷代郡":浓云笼罩代郡城池迷失方向,
# 代郡:地名。战国时属赵,置雁门郡。秦时因之,隋开皇五年改为代州,其地在今山西省代县、五台等县一带。
"流水冻桑干":冰封的桑干河流水凝固如镜。
# 桑干:水名、即桑乾河。源出山西马邑县桑乾山,东入河北省及北京市郊外,下流入注永定河。
"烽微桔槔远":烽火微弱,汲水装置远在天边,
# 烽微桔槔远:意思是说,边疆的烽火台上的桔槔,远远望去觉得很微小。桔槔,古时井上汲水的工具。因为烽火台筑得离地面很高,要将燃烧用的木材树枝从地面送烽火台上去,就得用桔槔这种省力的工具。即桔槔烽。
"桥峻辘轳难":吊桥险峻,绳索辘轳难以转动。
# 桥峻辘轳难:此句意思与上句同。桥,在此句中意为山行之具。辘轳,汲取井中水的起重装置井上树立支架两端各系水桶(亦有仅一端系桶的)摇转手柄,使水桶一起一落,汲取井水。这里的”桥”,疑是指搭建在烽火台上的空中支架。
"从军多恶少":从军的士兵多是市井少年,
# 恶少:无赖少年。
"召募尽材官":征召的将士尽是精锐材官。
# 材官:勇武之卒。
"伏堤时卧鼓":潜伏时偃旗息鼓按兵不动,
# 伏堤时卧鼓:士兵们隐藏在土堤下,战鼓也停息了,其意是说有意让士兵土堤下隐藏下来,以迷惑敌人。伏,藏匿。卧鼓,息鼓。堤:文苑作波。注云。一作堤。
"疑兵乍解鞍":突袭时虚设疑兵突然解鞍收兵。
# 解鞍:指骑兵也下马解开了马鞍,表示停止战斗。
"柳城擒冒顿":曾在柳城擒获匈奴冒顿单于,
# 柳城擒冒顿:汉将军擒获了匈奴的首领冒顿。这里的匈奴是指隋时的北方少数民族突厥族。柳城,即柳营。因西汉时周亚夫治军严明,曾驻营于细柳。后人因称柳营。这里代指汉将军。冒顿与下句中的“呼韩”均是汉时匈奴的首领单于。这里代指隋时的突厥族的首领。柳:文苑作龙。注云。一作柳。《诗纪》云。一作龙。
"长坂纳呼韩":又于长坂招降呼韩邪部族。
"受降今更筑":如今重新修筑受降的城池,
# 受降:即受降城。汉武帝时所筑,故城在今内蒙古乌拉特旗北。
"燕然已重刊":燕然山的勒功碑已再次刻立。
# 燕然已重刊:东汉永元元年,大将窦宪大破匈奴北单于,登燕然山,班固曾撰《封燕然山铭》刻石为纪。燕然,即燕然山,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杭爱山。重刊,重新刻石为纪。
"还嗤傅介子":却嘲笑傅介子当年刺杀楼兰王,
# 傅介子:汉北地人。西汉昭帝元凤年中傅介子出使西域大宛国以计斩楼兰王、归国后封义阳侯。
"辛苦刺楼兰":何须如此冒险辛苦。
南北朝末隋初诗人
薛道衡(540~609),隋代诗人。字玄卿,河东汾阴(今山西万荣)人。历仕北齐、北周,隋时官至司隶大夫,后为隋炀帝所害。薛道衡与卢思道齐名,在隋代诗人中艺术成就最高。其诗词藻华艳,边塞诗雄健。千古名作《昔昔盐》感情真切,体物工致,音律和婉,其中“空梁落燕泥”句为人传诵。另有名作《人日思归》《出塞二首》等。著有《薛道衡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高秋白露团,上将出长安”两句开篇点题。以“高秋”点明季节,“白露团”既实写深秋晨露凝结之景,又暗含战云密布的肃杀氛围。“团”字强化了白露的密集感,与“上将出长安”的宏大叙事形成对照——露水之微与将帅之威、秋景之静与行军之动构成张力,暗示战争机器在看似平静的时序中悄然启动。“尘沙塞下暗,风月陇头寒”一联工整对仗。“尘沙”与“风月”形成荒凉与清冷的意象叠加,“暗”字既写塞外沙暴遮天蔽日的实景,又隐喻战争阴云的沉重;“寒”字双关自然气候与将士心境,陇头冷月与边塞苦寒共同构成视觉与触觉的通感,强化了边地征戍的艰险特质。“转蓬随马足,飞霜落剑端”运用隐喻与白描。“转蓬”意象源自《诗经》,以随风飘转的蓬草喻指征人漂泊无定,与“马足”动态结合,暗示士兵如军械般被驱驰的生存状态;“飞霜”既是边塞苦寒的实写,又以霜刃意象暗含金戈铁马的肃杀,霜落剑端的动态画面强化了战争随时爆发的紧张感。“凝云迷代郡,流水冻桑干”两句拓展空间维度。“凝云”与“流水”形成动静对照,代郡(今河北蔚县)作为古战场被浓云笼罩,桑干河(永定河)冰封的流水暗含时间凝固之感。地理名词的精确使用(代郡属代北,桑干河流经边塞)既具历史纵深,又通过自然异变(云凝、水冻)暗示战争对时空秩序的扭曲。“烽微桔槔远,桥峻辘轳难”聚焦战争细节。“烽微”写预警系统的失效,“桔槔”(汲水工具)与“辘轳”(吊桥装置)的故障暗示后勤保障的困境。诗人以器械名词入诗,将军事防御体系拆解为具体物象,在“远”“难”的感叹中透露出对战争残酷性的清醒认知。“从军多恶少,召募尽材官”转入人物群像。“恶少”与“材官”构成矛盾修辞:前者指代被强征的市井少年,后者指职业军人。这种身份错位既揭露了征兵制度的弊端,又以“多”“尽”二字暗示王朝扩军的规模,为后文战功的书写埋下伏笔。“伏堤时卧鼓,疑兵乍解鞍”描写战术运用。“卧鼓”指偃旗息鼓的潜伏战术,“疑兵”指虚张声势的疑阵。动词“伏”“解”的快速转换,与“时”“乍”的时间副词配合,展现战场瞬息万变的智谋较量,凸显军事指挥的灵活性。“柳城擒冒顿,长坂纳呼韩”用典明志。柳城之战(汉代破匈奴)擒冒顿单于、长坂坡(汉末降服匈奴呼韩邪部)两典连用,以历史功绩类比当下征战,既彰显对传统尚武精神的继承,又暗含建立不世之功的雄心,典故的密集铺排强化了诗歌的史诗性。“受降今更筑,燕然已重刊”收束全篇。“更筑”指重建受降城(汉代防御匈奴要塞),“重刊”呼应窦宪燕然勒功的典故。诗人以“今”“已”二字贯通古今,在时空叠印中完成对当下战功的礼赞,将个体征战升华为历史循环中的壮举。“还嗤傅介子,辛苦刺楼兰”结尾翻新。傅介子刺杀楼兰王是汉代著名事件,诗人却以“嗤”字表达不屑——认为当代将士无需如古人般冒险,凭借堂堂军威即可建功。这种对传统刺客式功勋的否定,折射出隋代尚武价值观的转变,结尾的反问语气为全诗注入昂扬之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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