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众仙仰灵范":众仙仰望着神灵的典范,
"肃驾朝神宗":庄严地驾起车马朝拜神宗。
"金景相照曜":金色的光芒相互照耀,
"逶迤升太空":蜿蜒曲折地升向太空。
"七玄已高飞":七玄已高飞仙界,
"火炼生珠宫":经过火炼生出珍珠般的宫阙。
# 珠:一作朱。
"余庆逮天壤":福泽延及天地万物,
"平和王道融":世道平和与王道相融。
"八威清游气":八威清除尘世浊气,
# 气:一作氛。
"十绝舞祥风":十绝舞动吉祥之风。
"使我跻阳源":使我跻身于阳间本源,
# 源:一作原。
"其来自阴功":这一切皆来自冥冥中的功德。
"逍遥太霞上":在太霞之上逍遥自在,
"真鉴靡不通":真切的领悟通达万物无穷。
"逸辔登紫清":松开缰绳登上紫清仙境,
"乘光迈奔电":乘着光芒快过奔驰的闪电。
"阆风隔三天":阆风山虽隔三重天界,
"俯视犹可见":俯身下望仍清晰可见。
"玉闼摽敞朗":玉石宫门明亮宽敞,
"琼林郁葱茜":琼玉树林郁郁葱葱。
"自非挺金骨":若不是有超凡的仙骨,
"焉得谐夙愿":怎能达成这长久的心愿。
"真朋何森森":真仙朋辈众多如林,
"合景恣游宴":聚合身影尽情宴饮游玩。
"良会忘淹留":欢乐的聚会忘记时光停留,
"千龄才一眄":千年岁月不过转眼一盼。
"三宫发明景":三宫放射明亮光芒,
"朗照同郁仪":照耀如同太阳(郁仪)辉煌。
"纷然驰飙欻":纷纷驾着疾风飞驰,
"上采空清蕤":向上采摘高空清灵的花穗。
"令我洞金色":让我浑身通透如金色,
"后天耀琼姿":得天地灵气永葆美好容光。
"心协太虚静":心境与太虚一样宁静,
"寥寥竟何思":空寂之中还有什么可思量。
"玄中有至乐":玄妙之道中有至上的快乐,
"淡泊终无为":淡泊无为才是终极理想。
"但与正真友":只与正直纯真的仙友相伴,
"飘飖散遨嬉":轻盈自在地遨游四方。
# 散:一作从。
"禀化凝正气":秉承自然之气凝结正气,
"炼形为真仙":修炼形体成为真正神仙。
"忘心符元宗":忘却俗心契合大道本原,
"返本协自然":返归本真顺应自然规律。
"帝一集绛宫":帝君聚集在绛宫,
"流光出丹玄":流转光芒出自丹田玄关。
"元英与桃君":元英与桃君,
"朗咏长生篇":高声吟诵着长生诗篇。
"六府焕明霞":六腑焕发出明丽的霞光,
"百关罗紫烟":百骸萦绕着紫色的云烟。
# 关:一作阙。
"飙车涉寥廓":驾着仙车穿越辽阔天宇,
"靡靡乘景迁":轻轻随着光影迁移行远。
"不觉云路远":不觉得云路多么遥远,
"斯须游万天":片刻之间已游遍万千重天。
"扶桑诞初景":扶桑树上诞生初升的太阳,
"羽盖凌晨霞":羽饰车盖笼罩着晨霞。
"倏欻造西域":忽然间飞到西域,
"嬉游金母家":嬉游玩乐在金母(西王母)之家。
"碧津湛洪源":碧绿的津渡深湛如源,
"灼烁敷荷花":灼灼盛开着满池荷花。
"煌煌青琳宫":辉煌的青琳宫殿中,
"粲粲列玉华":灿灿罗列着玉色光华。
"真气溢绛府":真气充盈在绛府(仙境),
"自然思无邪":心境自然纯净无邪。
"俯矜区中士":俯瞰怜悯尘世间的凡人,
"夭浊良可嗟":短命污浊实在可叹嗟。
"琼台劫万仞":琼玉楼台高耸万仞,
"孤映大罗表":孤高映照在大罗天之外。
"常有三素云":常有三色祥云,
"凝光自飞绕":凝聚光芒自在环绕徘徊。
"羽幢泛明霞":羽饰旗幢泛着明霞,
"升降何缥缈":升降之间多么缥缈悠哉。
"鸾凤吹雅音":鸾鸟凤凰吹奏雅音,
"栖翔绛林标":栖息飞翔在朱红林梢之外。
"玉虚无昼夜":玉虚仙境没有昼夜,
"灵景何皎皎":灵妙景色多么皎洁清白。
"一睹太上京":一旦目睹太上玄京,
"方知众天小":才知道诸天都如此渺小微衰。
"灼灼青华林":灼灼盛开的青华树林,
"灵风振琼柯":灵风振动着琼玉枝柯。
# 风:一作凤。
"三光无冬春":日月星没有冬春更替,
"一气清且和":元气一片清和。
"回首迩结灵":回首可见近旁的神灵,
"倾眸亲曜罗":转眼亲近耀眼的星罗。
"豁落制六天":豁落符制伏六天妖魔,
"流铃威百魔":流金铃威慑百魔。
"绵绵庆不极":绵绵福庆没有穷尽,
"谁谓椿龄多":谁说长寿如椿树就很多。
"高情无侈靡":高尚的情志不事奢靡,
# 情:一作清。
"遇物生华光":所遇之物皆焕发光华。
"至乐无箫歌":至极的欢乐无需箫歌,
"金玉音琅琅":金玉之音自响琅琅清雅。
# 金玉音琅琅:一作玉音自琳琅。
"或登明真台":有时登上明真仙台,
"宴此羽景堂":在这羽景堂中宴饮仙葩。
"杳霭结宝云":幽远的云气结成宝云,
"霏微散灵香":细微的香气散满灵刹。
"天人诚遐旷":天人之境实在旷远,
"欢泰不可量":欢乐安泰不可计量无涯。
"爰从太微上":于是从太微天而上,
"肆觐虚皇尊":前往朝见虚皇尊神。
"腾我八景舆":腾起我的八景仙车,
"威迟入天门":缓缓驶入天门。
"既登玉宸庭":登上玉宸天庭之后,
"肃肃仰紫轩":肃然仰望紫轩圣尊。
"敢问龙汉末":斗胆询问龙汉末年,
"如何辟乾坤":如何开辟这乾坤。
"怡然辍云璈":尊神怡然停下云璈,
"告我希夷言":告知我希夷至深之言。
"幸闻至精理":有幸听闻至精至理,
"方见造化源":方才得见造化本源。
"二气播万有":阴阳二气播散生成万物,
"化机无停轮":造化之机如轮永不停歇。
"而我操其端":而我掌握着它的根本,
"乃能出陶钧":方能如陶钧般运化一切。
"寥寥大漠上":辽阔寂寥的大漠之上,
# 寥大漠:一作升天汉。
"所遇皆清真":所遇皆是清纯真洁。
"澄莹含元和":澄明晶莹蕴含太和之气,
"气同自相亲":气息相通自然相亲相谐。
"绛树结丹实":绛树上结出丹红果实,
"紫霞流碧津":紫霞中流淌碧绿津液。
"以兹保童婴":以此永葆童真之态,
"永用超形神":永远超脱形骸神魂不灭。
唐代道教学者
吴筠(?~778),唐代道教学者。字贞节,华州华阴(今属陕西)人。陶弘景之四传弟子。天宝初年,被唐玄宗召入京师,请度为道士,入嵩山嵩阳观,从道士冯齐整学正一之法。安史之乱后,避乱南行,后卒于越中,弟子私谥宗玄先生。吴筠能诗善赋,文辞工美。其诗文多咏历代神仙高士之事,亦有游历山水、感怀时事之作。其用神仙信仰阐发老庄之道,并认为老子之道与孔孟之道实质上不矛盾,主张以道为本,纳儒入道。著有《神仙可学论》《玄纲论》。今传《宗玄先生文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其一:“众仙仰灵范,肃驾朝神宗”点明场景:众仙仰慕神灵的典范(“灵范”),庄重地整顿车驾朝拜“神宗”。“仰”字凸显对神灵的崇敬之情,“肃驾”以动作描写强化仪式的庄严感,奠定全诗肃穆而神圣的基调,暗示道教信仰中对神灵权威的尊崇。“金景相照曜,逶迤升太空”展开视觉画面:金色的光芒相互辉映,仙群蜿蜒曲折地升入太空。“相照曜”以光芒的动态渲染天庭的神圣氛围,“逶迤”一词勾勒出仙驾升空时的队列绵延之态,化抽象的“升仙”为具体可感的画面,兼具动态美与神圣感,体现道教对“超凡入圣”境界的想象。“七玄已高飞,火鍊生珠宫”引入道教因果观:“七玄”已超脱尘世、飞升仙界,通过“火炼”生成如珠玉般璀璨的宫阙。“高飞”呼应首联“朝神宗”,暗示修仙可惠及先祖的宗教观念;“火鍊生珠宫”以具象化的修炼成果,将抽象的“成仙”转化为可触的仙境建构,体现道教“炼形化仙”的实践逻辑。“余庆逮天壤,平和王道融”由仙界转向人间:修仙的福泽延及天地,使得人间王道昌明、世道平和。诗人将个人修仙与社会理想结合,“平和”一词暗含对现世秩序的期许,反映唐代道教“济度众生”的思想特征,亦见道家“天人合一”的哲学延伸。“八威清游气,十绝舞祥风”继续铺陈祥瑞意象:“八威”(道教八种威神)清除尘世浊气,“十绝”(十种祥瑞)伴随着祥风舞动。“清游气”与“舞祥风”形成对立统一——威神涤荡污秽,祥瑞带来安宁,以象征性表达构建“净化—和谐”的宇宙秩序,既具宗教仪式感,又蕴含对理想世界的向往。“使我跻阳源,其来自阴功”转入个人体验:“跻阳源”指跻身仙界本源,而这一成就源于“阴功”。诗句以因果关系揭示修仙的核心条件——功德积累,将抽象的“道”转化为具体的道德实践,体现道教“功行双全”的修行理念,暗含劝人向善的宗教伦理。“逍遥太霞上,真鉴靡不通”收束全诗,直抒游仙境界:在太霞之上逍遥自在,对宇宙真理的领悟无所不通。“逍遥”二字凸显超越世俗束缚的自由感,“靡不通”则强调通过修仙达成对终极真理的彻悟,既呼应首联的“朝神宗”,又升华至“与道合一”的哲学高度,完整呈现道教“修仙悟道”的终极追求。其二:“逸辔登紫清,乘光迈奔电”两句描绘了快速飞升仙界的情景。“逸辔”意为放松缰绳,形象展现出驾驭仙驾的自在状态,“登紫清”点明目的地是高远的仙境;“乘光迈奔电”运用夸张手法,将飞升的速度与闪电相比,极言其疾,瞬间勾勒出超脱尘世、瞬息千里的奇幻动态,凸显仙界超越时空的特性。“阆风隔三天,俯视犹可见”两句从空间角度着笔。“阆风”是传说中的仙山,即便相隔三重天界,向下俯视仍能清晰看见,以距离的遥远与视觉的清晰形成反差,既展现了仙界空间的宏大开阔,又暗示了诗人所处位置的至高无上,暗含修仙者超凡的视野与能力。“玉闼摽敞朗,琼林郁葱茜”两句聚焦仙界景致。“玉闼”指玉石砌成的宫门,“摽敞朗”突出其明亮宽敞;“琼林”即玉树之林,“郁葱茜”描绘树木郁郁葱葱、生机勃勃的样子。诗人以细腻笔触刻画仙界建筑与植被,通过瑰丽的意象组合,营造出一个华美、清幽且充满生机的仙境空间。“自非挺金骨,焉得谐夙愿”两句为议论性语句。“金骨”代指超凡的仙骨资质,意思是若不是具备天生的仙骨,怎能实现成仙的夙愿。此句将修仙的条件归于天赋异禀,既体现了道教对修行资质的看重,也从侧面烘托出仙界的神秘与难得,强化了前文仙境描写带来的向往之感。“真朋何森森,合景恣游宴”两句转向人物活动描写。“真朋”指志同道合的仙友,“森森”形容人数众多;“合景”即聚合身影,“恣游宴”表示尽情地游乐宴饮。诗句描绘出群仙相聚、无拘无束的欢乐场景,与前文的静态景致形成动静结合,展现出仙界自由惬意的生活氛围。“良会忘淹留,千龄才一眄”两句以时间维度收束。美好的聚会让人忘却时光流逝,千年岁月在眼中不过是短暂的一瞥。“忘淹留”直抒聚会的沉醉,“千龄才一眄”运用夸张手法,将漫长的时间压缩,突出仙界时间观念与尘世的差异,进一步强调仙界永恒、超脱的特质,使全诗在奇幻、自由的意境中余韵悠长。其三:“三宫发明景,朗照同郁仪”两句描绘天界光芒四射的景象。“三宫”指天上星宫,“明景”即明亮的光芒,“郁仪”代指太阳,诗句点明星宫放射出明亮的光辉,如同太阳一般照耀四方。“发”字赋予星宫主动发光的动态感,“同郁仪”以类比手法强化光芒的炽烈,为全诗营造出神圣而宏大的氛围,展现出天界的光明与威严。“纷然驰飙歘,上采空清蕤”两句展现群仙活动场景。“纷然”形容众多的样子,“飙歘”指疾风,“空清蕤”意为高空清灵的花穗。诗句写众多仙人驾着疾风飞驰,向上采摘高空的清灵花穗,“驰飙歘”通过动态描写凸显仙人行动的迅疾与洒脱,“采空清蕤”则增添了神秘浪漫的色彩,暗示仙人采集灵物可能用于修行或装点仙境。“令我洞金色,后天耀琼姿”两句写仙人自身的变化。“洞金色”指浑身通透如金色,“后天耀琼姿”表示获得天地灵气后,自身如美玉般闪耀。“洞”字生动地表现出光芒穿透身体的状态,“耀”字则突出仙人超凡脱俗的气质与美貌,暗示修行得道后身体的蜕变与升华,体现出道教追求的完美仙体境界。“心协太虚静,寥寥竟何思”两句转入内心感悟。“太虚”即宇宙、天空,“心协太虚静”指心境与宇宙的宁静相契合,“寥寥竟何思”表示空寂之中已无杂念。诗人用“协”字强调心境与太虚的和谐统一,“竟何思”以反问句式进一步突出内心的澄澈空明,展现出修行后达到的无思无虑、与道合一的精神境界。“玄中有至乐,淡泊终无为”两句揭示道家哲理。“玄”指玄妙的“道”,“至乐”是至上的快乐,“淡泊”“无为”源自道家思想。诗句点明在“道”之中能获得至高的快乐,而这种快乐源于淡泊名利、顺应自然的“无为”态度。“有”“终”二字强化因果关系,将修仙的精神追求与道家哲学紧密相连,深化了诗歌的思想内涵。“但与正真友,飘飖散遨嬉”两句收束全诗,描绘仙人的生活状态。“正真友”指正直纯真的仙友,“飘飖”形容轻盈自在的样子,“散遨嬉”表示随意地遨游嬉戏。诗句以简洁的笔触勾勒出仙人与志同道合的友人自在游乐的画面,“飘飖”呼应前文仙人的洒脱之态,“散遨嬉”则突出无拘无束的自由感,使全诗在轻松惬意的氛围中收尾,尽显仙界逍遥之趣。其四:“禀化凝正气,鍊形为真仙”直陈修仙本源:“禀化”指秉承自然造化,“凝正气”强调凝聚天地精纯之气,通过“炼形”(道教修炼肉身的法术)最终成为真仙。两句以因果句式奠定全诗的修行逻辑,将“气”作为修仙的物质基础,体现道教“形气神合一”的修炼理念,语言简练而直指核心。“忘心符元宗,返本协自然”转向心性修行:“忘心”谓忘却世俗执念,“符元宗”指契合大道本原;“返本”即回归生命本真,“协自然”强调顺应天道规律。“忘”与“返”形成递进,从“去蔽”到“复归”,暗合《道德经》“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”的修心路径,将抽象的“道”转化为可践行的心理实践。“帝一集绛宫,流光出丹玄”引入身体神观念:“帝一”为道教身神名(指心神),“绛宫”代指心脏;“丹玄”指丹田玄关(下腹部修行之所)。诗句写心神凝聚于心脏,光芒从丹田流溢而出,以“流光”的动态意象具象化内修时“气脉贯通”的体验,体现道教“内景返观”的修行特征,将抽象的“炼精化气”转化为可视化的身体感知。“元英与桃君,朗咏长生篇”继续铺陈身神活动:“元英”“桃君”均为身神名称(分指肺神、肝神),二神“朗咏长生篇”,以“咏诵”这一仪式化动作,象征身体各脏器功能调和、共修长生。诗人将身体器官神格化,通过拟人化想象构建“身中百神”的协同修行图景,反映道教“形神共治”的生命观。“六府焕明霞,百关罗紫烟”转向身体修行成效:“六府”指六腑(脏腑),“百关”即百骸关节;“明霞”“紫烟”均为祥瑞之光。诗句以绚丽的色彩意象(“明霞”“紫烟”)渲染内修后身体的通透与净化,“焕”“罗”二字赋予静态身体以动态的光芒流动感,暗示修炼至“气满周身”的境界,兼具宗教象征与审美意趣。“飙车涉寥廓,靡靡乘景迁”由内修转向外游:“飙车”指风驰电掣的仙车,“寥廓”代指宇宙;“靡靡”状轻盈之态,“乘景迁”谓随光影迁移。两句以“涉”“乘”二字串联空间转换,写驾仙车穿越辽阔天宇,动作连贯而富有节奏感,将内修的“气脉通畅”外化为“遨游六合”的自由体验,体现道教“大我”境界的空间拓展。“不觉云路远,斯须游万天”收束于时空超越:“云路远”极言距离之遥,“斯须”(片刻)极言时间之短,二者形成强烈对比——因沉浸于游仙之乐,不觉间已遍历万千重天。“不觉”二字暗藏“心游万仞”的精神超越性,暗示当修行至“物我两忘”时,世俗的时空界限便不复存在,完整呈现道教“超脱形骸、与道同游”的终极理想。其五:“扶桑诞初景,羽盖凌晨霞”两句描绘启程之景。“扶桑”是传说中日出之处,“诞初景”点明清晨太阳初升;“羽盖”指装饰着羽毛的车盖,“凌晨霞”写仙车在晨霞中启程。“诞”字赋予日出以动态的生命力,“凌”字则生动展现仙车冲破晨霞的气势,开篇便营造出明丽而壮阔的氛围,暗示仙游之旅的开始。“倏歘造西域,嬉游金母家”两句交代行程。“倏歘”形容速度极快,表现瞬间抵达目的地的奇幻感;“西域”“金母家”点明目的地为西王母的居所。“造”“嬉游”两个动词,前者突出行动之果断,后者展现游玩之轻松惬意,简洁勾勒出仙游的自在与随性,同时融入传统神话元素,增添神秘色彩。“碧津湛洪源,灼烁敷荷花”两句聚焦金母居处的水景。“碧津”指碧绿的水泽,“湛洪源”强调水势深广;“灼烁”形容荷花光彩鲜明,“敷”字写出荷花茂盛开放的姿态。“碧”与“灼烁”形成色彩对比,“湛”与“敷”一静一动,生动描绘出波光粼粼、荷花绚烂的水泽美景,展现出仙界的清幽与生机。“煌煌青琳宫,粲粲列玉华”两句描绘宫殿景致。“煌煌”“粲粲”均为叠词,前者形容宫殿光辉灿烂,后者突出殿中玉饰华美;“青琳宫”“玉华”以珍贵材料暗示宫殿的富丽堂皇。四个叠字连用,增强诗歌韵律感,同时通过视觉上的璀璨意象,进一步渲染出仙界建筑的华美与庄严。“真气溢绛府,自然思无邪”两句转入内心感受。“真气”指道家修炼的元气,“绛府”可理解为仙境或内心居所;“溢”字生动表现真气充盈满溢的状态,“思无邪”源自《诗经》,此处指心境纯净无杂念。诗句将外在仙境的美好与内在心境的澄明相呼应,暗示在仙界环境的熏陶下,修仙者达到了精神上的纯粹与安宁。“俯矜区中士,夭浊良可嗟”两句以俯瞰人间收尾。“俯矜”指俯身怜悯,“区中士”即尘世间的凡人;“夭浊”形容人生短暂、尘世污浊。“俯”字点明视角转换,从仙界俯瞰人间,“嗟”字饱含叹息之情,诗人通过仙凡对比,既表达了对尘世苦难的悲悯,也暗含对仙界超脱境界的推崇,深化了诗歌的主旨。其六:“琼台劫万仞,孤映大罗表”以夸张笔法勾勒仙界地标:“琼台”(玉砌楼台)高达“万仞”,孤立于“大罗天”(道教最高天)之外。“劫”为佛教量词,此处借指高度,强化楼台的邈远与崇高;“孤映”二字赋予琼台以遗世独立的神性,既呼应道教“跳出三界外”的超脱追求,又以空间的极致隔离凸显其神圣不可侵犯。“常有三素云,凝光自飞绕”聚焦动态气象:“三素云”指青、白、黄三色祥云,“凝光”谓凝聚光芒,“自飞绕”以拟人化笔触写云气自行环绕琼台。“常”字强调祥瑞的永恒性,“凝光”与“飞绕”形成动静相生的视觉效果,既渲染仙界的恒定秩序,又以流动的云气打破空间的死寂,暗含“动中有静”的道家哲理。“羽幢泛明霞,升降何缥缈”转向仪仗描写:“羽幢”(羽饰旗幡)在明霞中浮动,“升降”状其高低摇曳之态,“缥缈”以叠字强化虚无邈远的观感。诗人以“泛”字连接旗幢与云霞,模糊实体与光影的边界,营造出“半虚半实”的仙境特质,暗示仙界物象超越尘世物理法则的特性。“鸾凤吹雅音,栖翔绛林标”引入祥瑞生物:“鸾凤”(神鸟)啼鸣如“雅音”(古乐),飞翔栖息于朱红林梢(“绛林标”)。“吹”字以通感手法将鸟鸣转化为乐声,“栖翔”二字拆分鸟类的两种动态,既符合律诗对仗要求,又细腻展现神鸟的悠然姿态。声音(雅音)与色彩(绛林)的交织,构建出多维度的感官体验。“玉虚无昼夜,灵景何皎皎”聚焦仙界时空:“玉虚”指仙境,“无昼夜”打破世俗时间观念,“灵景”(灵异光景)永恒皎洁。“何皎皎”以感叹句式强化光明永驻的视觉印象,既呼应首联“孤映”的明亮基调,又通过否定“昼夜”更替,隐喻仙界超越生死轮回的永恒性,暗合道教“长生久视”的核心诉求。“一睹太上京,方知众天小”以视角转换收束:“太上京”指最高仙界都城,“众天”即诸天万界。诗人化用杜甫“会当凌绝顶”的登临体验,通过“一睹”与“方知”的因果递进,将仙界层级秩序转化为直观的空间认知——唯有抵达终极仙境,方能俯瞰诸天渺小。此句既体现道教宇宙观的等级性,又以“小”字暗含对世俗追求的超越性批判。其七:“灼灼青华林,灵风振琼柯”以明丽意象切入:“灼灼”状青华林(仙界神林)繁花绚烂,“灵风”指祥瑞之风,“振琼柯”写风吹动玉树之枝。“灼”字以火喻花,强化色彩的炽烈感;“振”字赋予静态林木以动态韵律,二者结合勾勒出生机盎然的仙界植被图景,暗含“一气流通”的宇宙生机观。“三光无冬春,一气清且和”转向时空特质:“三光”(日月星)永恒运转,无冬春更替;“一气”(天地元气)清和畅达,贯通宇宙。“无冬春”否定时间流逝,“清且和”肯定空间和谐,以绝对化表述构建仙界“恒常不变”的时空秩序,与前文“灵风振柯”的动态形成辩证统一,体现道教“变与不变”的哲学思辨。“回首迩结灵,倾眸亲曜罗”聚焦修仙者的感知体验:“回首”“倾眸”以身体动作代指观照,“迩结灵”谓近可结纳神灵,“亲曜罗”指亲见星辰罗列。“迩”与“亲”强化感知的直接性,打破“天人相隔”的世俗认知,暗示修仙者已达“与神交感”的境界,将抽象的“悟道”转化为具体的视觉与心灵体验。“豁落制六天,流铃威百魔”转向仙界威权叙事:“豁落”“流铃”均为道教法器(如豁落符、流金铃),“制六天”(制伏六天妖魔)、“威百魔”(威慑众魔)以动宾结构强调仙界对邪祟的绝对压制。“制”与“威”二字充满力量感,既反映道教“降魔卫道”的宗教想象,也暗含对现实世界秩序的隐喻——唯有秉持正道,方能驱散邪佞。“绵绵庆不极,谁谓椿龄多”收束于生命观:“绵绵庆”指福泽绵长无尽,“椿龄”(传说中八千岁寿考的大椿)代指长寿。“不极”与“多”形成对比,以反问句式强调仙界福寿远超世俗想象,暗合道教“我命在我不在天”的长生理想。“谁谓”二字语气笃定,既否定世俗寿命观,又以“庆”字将“长寿”升华为“与道同存”的精神永恒。其八:“高情无侈靡,遇物生华光”两句是对仙界情志与物象的总体概括。“高情”指仙人高尚的情志,“无侈靡”表明其不沉溺于奢靡享乐;“遇物生华光”意为仙人所接触之物,皆能焕发出奇异光彩。“无”与“生”形成对比,既突出仙界精神境界的纯粹,又赋予万物以神性光辉,将仙人超凡的心境外化为奇幻的物质现象,暗含“心物合一”的道家理念。“至乐无箫歌,金玉音琅琅”两句进一步阐述仙界之乐。“至乐”指极致的快乐,诗人打破常规认知,指出仙界的快乐无需世俗的箫歌助兴;“金玉音琅琅”形容仙界自有金玉般清越的声音。“无”与“自”的运用,消解了对外部娱乐的依赖,强调仙界之乐源于内在精神的充盈,以声音意象展现出超凡脱俗的审美境界,体现出道家对“大音希声”的推崇。“或登明真台,宴此羽景堂”两句描写仙人的活动场景。“或”字表明这是仙人众多活动中的一种,“明真台”“羽景堂”皆为仙界楼台,点明宴饮的地点。“登”“宴”两个动词,简洁而生动地勾勒出仙人登台赴宴的情景,“明真”“羽景”等命名既具神秘色彩,又暗示场所的神圣与华美,为后文渲染氛围。“杳霭结宝云,霏微散灵香”两句聚焦仙界环境氛围。“杳霭”描绘云气幽深渺茫,“结宝云”指这些云气凝聚成珍贵的祥瑞之云;“霏微”形容香气细微飘散,“散灵香”则表明这是充满灵性的芬芳。“结”与“散”一聚一散,从视觉和嗅觉两个角度,细腻地营造出缥缈空灵、祥瑞萦绕的仙境氛围,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。“天人诚遐旷,欢泰不可量”两句收束全诗,直抒胸臆。“天人”指仙界,“遐旷”强调其辽阔悠远、超脱尘世;“欢泰不可量”则盛赞仙界的欢乐安泰没有边际。“诚”字加强肯定语气,“不可量”以夸张手法凸显仙界美好程度远超想象,表达出诗人对仙界的无限向往与赞美之情,同时也暗含对世俗局限的超越之意。其九:“爰从太微上,肆觐虚皇尊”两句交代了诗人的行动与目的。“爰”字起笔,引出下文,“太微”是天庭星宿区域,象征着仙界的高位,“爰从太微上”点明诗人从太微区域启程;“肆觐”意为朝见,此处指向仙界至高神“虚皇尊”朝见。“肆”字强化了朝见的庄重之感,“觐”字则精准表达出臣子对君主般的朝拜姿态。诗人以简洁语句,构建起从人间到仙界、从低到高的空间转移,以及对至高神的尊崇,为全诗奠定神圣庄严基调,在开篇便将读者引入神秘的仙界叙事之中。“腾我八景舆,威迟入天门”两句描写前往仙界的行程。“腾”字生动展现出“八景舆”(道教仙车,装饰有八景图案)腾飞而起的动态,仿佛能看到仙车瞬间冲破云霄的气势;“威迟”一词则描绘出仙车行进时舒缓、威严的姿态,与“腾”的瞬间爆发形成节奏变化。“入天门”明确方向,“天门”象征着仙界的入口,是凡与仙的界限。这两句通过对仙车行进状态的细致刻画,既有速度感又有庄重感,进一步渲染仙界的神秘与崇高,暗示进入仙界并非易事,需经历特定的仪式性过程。“既登玉宸庭,肃肃仰紫轩”两句聚焦到达仙界后的场景。“既登”表明已经成功抵达“玉宸庭”(仙界宫殿),“玉宸”二字突出宫殿的华美与神圣,暗示其为仙界权力核心所在。“肃肃”一词,从诗人的神态与心境出发,描绘出庄重肃穆的氛围,体现对仙界的敬畏;“仰紫轩”中,“仰”字不仅是身体上的抬头仰望动作,更传达出内心对“紫轩”(可能指代虚皇尊所在的宫殿楼阁)所代表的仙界权威的尊崇与敬仰。这两句从行动过渡到心理,细腻呈现出在仙界核心区域的敬畏之感。“敢问龙汉末,如何辟乾坤”两句是诗人向虚皇尊提出的疑问。“敢问”以谦逊的口吻引出问题,显示出对尊者的礼貌。“龙汉”是道教的时间概念,指天地开辟前的一个劫运时期;“末”则暗示这一时期的终结。“如何辟乾坤”直接询问在龙汉劫末,天地是如何开辟的。这一问题触及道教宇宙生成论的核心,反映出诗人对宇宙起源等终极问题的探索欲望,使诗歌从单纯的仙界游历描写,转向对深刻哲学与宗教义理的思考,提升了诗歌的思想深度。“怡然辍云璈,告我希夷言”两句承接上文,描述虚皇尊的回应。“怡然”描绘出虚皇尊和悦的神态,“辍”表示停止,“云璈”是仙界乐器,这里可能暗示虚皇尊原本正在欣赏仙乐,因诗人提问而停下。“告我希夷言”中,“希夷”出自《道德经》,形容道的玄虚微妙、无声无色。虚皇尊向诗人讲述“希夷言”,即关于道的高深、难以言传的道理,展现出道教教义的神秘与深邃,也表明诗人即将获得对宇宙、人生本质的深刻启示。“幸闻至精理,方见造化源”两句收束全诗,表达诗人听闻教诲后的感悟。“幸闻”直抒幸运之感,凸显对虚皇尊所授“至精理”(最为精妙、高深的道理)的珍视;“方见造化源”则表明诗人通过这些道理,仿佛看到了宇宙万物生成变化的根源。“方见”二字有恍然大悟之意,将诗人从对仙界的表面游历,带入到对宇宙本质的深度认知,使诗歌在结尾处实现了从现象到本质、从感性到理性的升华,传达出道教修行中对“道”的领悟所带来的精神满足与智慧开启。其十:“二气播万有,化机无停轮”两句阐述宇宙生成的基本原理。“二气”指阴阳二气,是道教哲学中构成万物的基本元素,“播万有”表明阴阳二气的运动、扩散形成了世间万事万物;“化机”意为造化的生机、规律,“无停轮”将其比作永不停歇的车轮,生动地展现出宇宙万物生生不息、变化不止的动态过程。诗人以简洁凝练的语言,概括出道家关于宇宙生成与演化的核心思想,为全诗奠定了哲学基调。“而我操其端,乃能出陶钧”两句写诗人对自然规律的把握。“操其端”指掌握阴阳二气运动的根本,“陶钧”原指制作陶器时旋转的转轮,这里比喻对万物的创造、掌控。诗人认为,当自身能够领悟并把握宇宙运行的规律,就如同工匠操控陶钧一般,能够自如地参与到万物的造化之中。此句将抽象的哲学概念转化为具体可感的生活意象,凸显出修仙者与自然规律相契合后的强大力量与创造力,暗含对“天人合一”境界的追求。“寥寥大漠(一作升天汉)上,所遇皆清真”两句描绘诗人所处的环境与感受。“寥寥”形容广阔、空寂的样子,“大漠”(或“天汉”,即银河)营造出一种宏大、渺远的空间感,展现出诗人置身于浩瀚宇宙之中;“清真”意为纯净、真实,表明在此环境中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没有尘世的污浊,充满了自然的本真。这两句通过环境描写烘托出一种超脱、宁静的氛围,暗示诗人已摆脱世俗的束缚,达到了心灵纯净的境界。“澄莹含元和,气同自相亲”两句进一步阐释自然与自身的关系。“澄莹”形容清澈透明的状态,“元和”指天地间的太和之气,即最纯粹的元气,“澄莹含元和”表明诗人的身心如同澄澈的容器,蕴含着宇宙的太和之气;“气同自相亲”强调当自身之气与宇宙之气本质相同时,便会自然地相互吸引、融合。这两句从身心状态与宇宙元气的角度,深入展现了修仙者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境界,体现出道教“与道合一”的修行理念。“绛树结丹实,紫霞流碧津”两句以瑰丽的意象描绘仙界奇景。“绛树”即红色的仙树,“丹实”为红色的果实,“紫霞”与“碧津”分别指紫色的云霞和碧绿的津液,这些色彩鲜明、充满神秘色彩的意象,共同构建出一个奇幻绚丽的仙界图景。“结”“流”二字赋予景物以动态感,使画面鲜活灵动,既展现了仙界的神奇美妙,也暗含着修仙者在这种环境中能够汲取天地精华,助力修行。“以兹保童婴,永用超形神”两句收束全诗,点明修仙的目的与结果。“以兹”指凭借上述的境界与环境,“保童婴”意为保持如婴儿般纯真、未受污染的状态,象征着心灵的纯净与生命的本真;“超形神”则表示超越肉体与精神的局限,达到一种永恒、自由的境界。“永用”强调这种状态的持续性,诗人认为通过修仙,能够实现身心的双重超越,摆脱生死轮回,与道同存,完整地表达出道教追求长生久视、精神不朽的终极目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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