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虢国夫人承主恩":虢国夫人受到皇上的宠恩,
# 主:指唐玄宗。,承:受到。,虢国夫人:杨贵妃三姊的封号。
"平明骑马入宫门":大清早就骑马进入了宫门。
# 平明:天刚亮时。
"却嫌脂粉污颜色":讨厌脂粉会玷污她的美艳,
# 颜色:美丽。
"淡扫蛾眉朝至尊":淡描蛾眉就进去朝见至尊。
# 至尊:最尊贵的位置,特指皇位。,朝:朝见。,淡扫蛾眉:淡扫:轻描。蛾眉:细长的眉毛。
晚唐诗人
张祜(785?~852?),唐代诗人。字承吉,清河(今属河北)人,一说南阳(今河南邓州)人。早年浪迹江湖,狂放不羁。元和十五年,令狐楚(一说裴度)表荐张祜,令其入朝献诗,然为权贵所抑。后至淮南,晚年喜爱曲阿(今江苏丹阳)风物,隐居以终。张祜的诗多写落拓不遇的情怀和隐居生活,对时政有所谏讽,又以咏史诗及宫词著名。代表作品有《宫词二首》《惠山寺》《题金山寺》《孤山寺》等。有南宋蜀刻本《张承吉文集》传世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七言绝句,也是一首讽喻宫廷题材的诗。描绘了虢国夫人深受唐玄宗恩宠,清晨便骑马直入宫门,她自恃天生丽质,嫌弃脂粉会玷污自身颜色,仅淡扫蛾眉就从容去朝见至尊的情景。通过这些描写,深刻体现出虢国夫人的骄纵风骚,揭露了唐玄宗与虢国夫人间暧昧不清的关系,以及杨氏一族独占恩宠、气焰嚣张的状况,表达了诗人对封建宫廷中这种腐败骄奢现象的讽刺。
2. 分段赏析
首句直切主题,犹如利刃破竹,直接揭示主旨。一句“承主恩”,看似带着歆羡,实则暗隐讥讽,一下子就将虢国夫人推至宠妃般的特殊地位。随后,诗中并未大费笔墨罗列铺陈她与玄宗之间诸多暧昧之事,而是将笔力聚焦,着重刻画“承主恩”后的虢国夫人如何凭借恩宠向玄宗献媚邀宠的情状。作者独辟蹊径,专选虢国夫人朝见玄宗这一特定场景展开描写,通过这一典型场景,以小见大,让读者能从中窥见全貌。诗的第二句“平明骑马入宫门”,乍看只是寻常叙事,实则为精妙入微的细节勾勒。平明之际,百官朝见皇帝的仪式已然落幕。虢国夫人本非朝廷官员,却偏偏选择此时入宫觐见,且是“骑马”径直进入。这一行为,充分彰显出她拥有自由进出宫禁的特殊权力,这般如履平地、毫无阻碍地出入宫廷,对她而言早已司空见惯。本该森严的宫禁制度,朝廷所遵循的礼仪规范,在她面前仿佛形同虚设,毫无约束效力。此一细节,活灵活现地展现出虢国夫人因恃宠而骄纵的神态,同时也从侧面隐晦地透露出唐玄宗对她的格外宠幸,以及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。诗的后两句“却嫌脂粉污颜色,淡扫蛾眉朝至尊”,进一步将笔触聚焦于虢国夫人朝见玄宗时的妆容细节。乍看之下,虢国夫人似乎在表明自身与那些靠浓妆艳抹来献媚邀宠的嫔妃、宫眷截然不同,流露出不屑与庸俗之辈同列的姿态。然而,深入探究便会发现,她之所以选择“淡扫蛾眉”,实则是唯恐脂粉会损害自己天生丽质的容颜,担心出众的美貌因脂粉而失色,进而无法获得“至尊”的格外青睐。对她而言,这种看似不施粉黛的妆容,实则是一种别具心机的妆饰手段,比之浓妆艳抹,更是一种处心积虑的献媚邀宠之举。这一细节,将虢国夫人自恃美貌、一心邀宠却又佯装掩饰的复杂心理,刻画得淋漓尽致,同时也深刻揭示了这位贵妇工于心计、内在轻佻的性格特点,极具个性。诗人在描绘这一人物形象时,并未直接表露贬抑与讽刺之意,而是巧妙选取富有深意的细节,不动声色地进行叙述。从表面看,诗人态度极为客观,但字里行间却蕴含着深刻入骨的讽刺。这种委婉含蓄、多藏讽喻的写作手法,往往能产生比直白露骨的冷嘲热讽更为深刻的艺术效果,入木三分。而在诗歌的深层,还潜藏着对唐玄宗这位好色“至尊”更为隐晦的讽刺。虢国夫人之所以“承主恩”,不仅因其外戚身份,更在于她的美貌,这本身便是一种讽刺;她骑马径直入宫,既彰显了所受的特殊恩宠,也暗示了她频繁出入宫禁且不受拘束的状况;“淡扫蛾眉”后去“朝至尊”,更是将这位“因情废政”的“至尊”所钟情关注的事物展露无遗。
3. 作品点评
从本质上讲,这首诗巧妙融合了咏史诗与宫词的特点。提及宫词,以王建所作为例,其多着眼于宫廷日常生活中的细碎琐事。此诗在题材范畴与细节刻画上,与王建宫词确有相似之处。然而,它所咏叹的并非一般宫廷日常,而是天宝年间的历史事件,并且蕴含着讽谏劝诫之意,就此而言,又与咏史诗颇为相近。在张祜的诗集中,类似这样融合多种元素的诗作占据了相当比例,堪称诗歌体制上的一种创新尝试。这些作品不仅注重细节雕琢,多数还具备一定的情节性,所歌咏的内容多为宫廷生活中鲜为人知的遗闻轶事。以上这些要素相互交织,赋予了这类作品浓郁的小说意味。
# 《天宝)七载,加钊御史大夫,权京兆尹,赐名国忠。封大姨为韩国夫人,三姨为虢国夫人,八姨为秦国夫人。同日拜命,皆月给钱十万,为脂粉之资。然虢国不施妆粉,自炫美艳,常素面朝天。当时杜甫(一作张拈)有诗云:“虢国夫人承主恩……”。
宋乐史《杨太真外传》
# 谦曰:具文见意,中冓不可道矣。
宋末元初释圆至《碛砂唐诗》
# 王云:同寓感慨,更有箴规。郭云:就事起兴,妙。
明郭濬《增订评注唐诗正声》
# 刺时还以蕴藉为尚。
明李攀龙、袁宏道《唐诗训解》
# 此赋事实,讽刺自见。
明唐汝询《唐诗解》
# “虢国夫人”一首,张承吉之作,又见杜集。然调既不类杜绝句,且拾遗诗发语忠爱,即使讽时,必不作此佻语,应属祜作无疑。
明末清初毛先舒《诗辩坻》
# 只言虢国以美自矜,而所以蛊惑人主者自在言外。“承主恩”三字,乃《春秋》之笔也。真正美人自不烦脂粉,真正才士自不买声名,真正文章自不假枝叶,以此律之,世间之“淡扫蛾眉”者寡也。
清朱之荆《增订唐诗摘钞》
# 虢国既为贵妃之妹,玄宗贵之可也,何至“平明骑马入金门”以承主恩?大是丑事。后即云:“却嫌脂粉污颜色,淡扫蛾眉朝至尊”,则承恩竟以貌矣。不事脂粉,天然妙丽,若说“却嫌”,虢国隐然要胜过其姊矣。……此讥刺太甚,因诗佳绝,殊不为觉。
清徐增《而庵说唐诗》
# 如睹其人。
清周咏棠《唐贤小三昧集续集》
# 诗有当时盛称而品不贵者,……张祜之“淡扫蛾眉朝至尊”、李商隐之“薛王沉醉寿王醒”,此轻薄派也。
清沈德潜《说诗晬语》
# 此诗讥刺太甚,然却极佳。
清王尧衢《古唐诗合解》
# 前谓刺讥诗贵含蓄,论异代事犹当如此,臣子于其本朝,直可绝口不作诗耳。张祜《虢国夫人》诗:“却嫌脂粉污颜色,淡扫蛾眉朝至尊。”李商隐《骊山》诗:“平明每幸长生殿,不从金舆惟寿王。”唐人多犯此恶习。
清潘德舆《养一斋诗话》
# 宫禁森严之地,虢国夫人纵骑而入,言其宠之渥也;脂粉转嫌污面,蛾眉不费黛螺,言其色之丽也。
清俞陛云《诗境浅说续编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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