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小雨初晴回晚照":细雨初歇,云雾散尽,夕阳余晖铺满庭院。
# 晚照:夕阳的余晖;夕阳。南朝宋武帝《七夕》诗之一:“白日倾晚照,弦月升初光。”,回:一作“逥”。
"金翠楼台":金碧辉煌的楼台,
# 金翠:金黄、翠绿之色。晋陆机《百年歌》之五:“罗衣綷粲金翠华,言笑雅舞相经过。”
"倒影芙蓉沼":倒映在芙蓉池里。
# 芙蓉:荷花的别名。《楚辞·离骚》:“制芰荷以为衣兮,集芙蓉以为裳。”洪兴祖补注:“《本草》云:其叶名荷,其华未发为菡萏,已发为芙蓉。”,倒影:物体倒映于水中。《文选·孙绰〈游天台山赋〉》:“或倒景于重溟,或匿峰于千岭。”李善注:“山临水而影倒,故曰倒景也。”
"杨柳垂垂风袅袅":微风轻拂,杨柳枝条摇曳生姿。
# 袅袅:纤长柔美的样子。明杨慎《升庵诗话·余延寿折杨柳》:“大道连国门,东西种杨柳。葳蕤君不见,袅袅垂来久。”,垂垂:低垂貌。唐薛能《盩厔官舍新竹》诗:“心觉清凉体似吹,满风轻撼叶垂垂。”
"嫩荷无数青钿小":无数新生的嫩荷,小巧玲珑,恰似一枚枚青色铜钱。
# 青钿:此指铜钱。
"似此园林无限好":这般秀丽园林,景致绝美。
"流落归来":漂泊归来,满心萧瑟,
# 流落::漂泊外地,穷困失意。唐钱起《秋夜作》诗:“流落四海间,辛勤百年半。” 到了:到底。毕竟。唐吴融《武关》诗:“贪生莫作千年计,到了都成一梦间。”
"到了心情少":到底还是没有心情去欣赏。
# 到了:到底。毕竟。唐吴融《武关》诗:“贪生莫作千年计,到了都成一梦间。”
"坐到黄昏人悄悄":独坐到黄昏时分,庭院寂静无声。
"更应添得朱颜老":满心惆怅,烦闷不已,青春不再,容颜已老。
# 朱颜:红润美好的容颜。《楚辞·大招》:“嫭目宜笑,娥眉曼只。容则秀雅,稚朱颜只。”王夫之通释:“稚朱颜者,肌肉滑润,如婴稚也。”
北宋书画家、诗文家
王诜(1037?~1104),北宋书画家、诗文家。字晋卿,太原(今属山西)人,后徙居开封(今属河南)。迎娶宋英宗之女蜀国公主,被授左卫将军、驸马都尉之职。官至定州观察使,封开国公,谥荣安。王诜博学多才,常与苏轼等交往,工诗善文,尤精画艺。其师法李成山水,笔意清润挺秀,亦擅青绿重色,兼写墨竹,学文同。传世作品有《烟江叠嶂图》《渔村小雪图》《瀛山图》等。其词语言清丽,情致缠绵,音调谐美,有词作《鹧鸪天·才子阴风度远关》《花心动·蜡梅》等。
1. 写作手法
象征:“小雨初晴回晚照”以景喻人,“小雨初晴”象征作者历经贬谪后人生转机,“夕阳返照”既暗含重获启用的欣喜,又借暮色将至传达出岁月流逝的悲叹,将命运起伏的复杂心绪融于自然景象,寄意深远。化静为动:“杨柳垂垂风袅袅”中,“杨柳垂垂”描绘柳枝低垂的静态,“风袅袅”则展现微风拂动柳枝摇曳的动态,二者相互映衬,生动展现春日园林生机盎然的情景。借景抒情:全词以景起笔,以景结情,借园林景致抒发复杂情感。上片铺陈“金翠楼台”“芙蓉沼”等富丽春景,为下片情感转折铺垫;下片“坐到黄昏人悄悄”“更应添得朱颜老”一句借黄昏暮色与自身容颜变化,将贬谪归来后的物是人非、孤寂落寞之情融入景中,情景交融,抒发人生沧桑之感。反衬:乐景衬哀情,上片描述了园林雨后初晴的美丽图景,下片笔锋一转,“似此园林无限好。流落归来,到了心情少。”将词人贬谪归来后的落寞心境和盘托出。景致愈显富丽,愈反衬出词人贬谪归来后的孤寂凄凉,情感表达更富有张力。
2. 分段赏析
首句“小雨初晴回晚照”富有象征色彩,雨后初霁、夕阳映照的画面,恰似作者久遭贬谪后重获启用的人生境遇。初晴带来新生的喜悦,而夕阳西下又暗含落寞,这种亦喜亦悲的情感,完全融入这傍晚的景致之中。“金翠楼台,倒影芙蓉沼”二句值得玩味,“金翠”二字赋予巍峨楼台华贵气象,在晚霞的笼罩下,楼台与其在芙蓉池中的倒影交相辉映,虚实相生,勾勒出一幅庄严瑰丽的图景,也难怪《宣和画谱》称王诜“风流蕴藉,真有王谢家风气”。“杨柳垂垂风袅袅”以细腻笔触描绘池塘春色,垂柳静立,微风拂过,化静为动,动静结合的表现手法让画面鲜活起来,“袅袅”二字既写出风的轻柔,从王诜手迹中更能看出其笔意与词情相得益彰。“嫩荷无数青钿小”承接上文芙蓉沼,春日里刚露出水面的嫩荷,宛如无数青玉钿,春意扑面而来。“似此园林无限好”对上片进行收束,如此富丽的园林、迷人的春色,堪称极致。要知道这描写的正是王诜驸马府邸,他在词中曾多次描绘此地。“似此”二字,暗将词人自身与美好园林拉开距离。“流落归来,到了心情少”,“流落”二字道尽七年贬谪生涯的辛酸,重回旧园,物是人非,加之贬谪的打击、年岁渐长以及妻子离世,即便园林依旧,词人也难有赏景的心情,“少”字含婉厚重,千钧之力尽在其中。至此,词情从极力描绘富丽之景陡然转为抒发悲哀之情,形成巨大落差。“坐到黄昏人悄悄”与开篇晚照相呼应,不仅使全词结构完整,更以时间的延续加深孤寂的意境。“更应添得朱颜老”作为结句,是词人对自身的审视,词情愈发内敛,悲感也更为深沉。园林如旧,而容颜已改,其中的沧桑与无奈,尽在不言之中。
3. 作品点评
王诜的《蝶恋花·小雨初晴回晚照》笔势跌宕,开篇铺陈富丽明媚之景,却以“心情少”陡转,形成景乐情哀的强烈反差。词至末句才点明主旨,收束全篇,将流落异乡的悲愁、老大无成的感慨以及贬谪的苦闷和盘托出。全词借景抒情,构思精巧,含蓄蕴藉。
# 此词以流丽之景伤心怀抱,以婉约之笔寓硬转之势,具有东坡在《与子由论书》提出“端庄杂流丽,刚健含婀娜”的一种特美。
不详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邓小军《唐宋词鉴赏辞典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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