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风凰台上忆吹箫":在凤凰台上追忆着萧史弄玉吹箫引凤的浪漫往事,
"似钱塘梦魂初觉":恍惚间如同从钱塘美景的梦境中刚刚醒来。
"花月约":曾经与佳人定下花前月下的盟约,
"凤鸾交":像凤鸾般亲密相交,
"半世疏狂":半世的疏放轻狂,
"总做了一场懊":最终都化作了一场悔恨。
"【":驻马听
"黄诏奢豪":权贵们依仗权势奢华骄横,
"桑木剑熬乏古定刀":就像用桑木做的剑耗尽了锋利的古定刀;
"双郎穷薄":穷书生双郎家境贫寒,
"纸糊锹撅了点刚锹":就像用纸糊的锹折断了精钢打造的点刚锹。
"怕不待争锋取债恋多娇":想与他人争风吃醋、讨还情债、留恋美人,
"又索书名画字寻人保":却又不得不靠卖字作画、求人保举。
"枉徒劳":一切都是徒劳无功,
"供钱买笑教人笑":花钱买笑反而被人嘲笑。
"【":落梅风
"姨夫闹":姨夫在那儿闹腾,
"咱便晓":我心里清楚,
"君子不夺人之好":君子不该强夺别人的所爱。
"他揽定磨杆儿夸俏":有些人抱着磨杆自夸能干,
"推不动磨杆上自吊":可连磨都推不动,最终只能在磨杆上吊死。
"【":步步娇
"积趱下三十两通行鸦青钞":攒下三十两通用的鸦青色钞票,
"买取个大笠子粗麻罩":只够买一顶大斗笠和粗麻头巾。
"妆甚腰":何必装阔气摆排场,
"眼落处和他契丹交":看到合适的人就与他坦诚相交。
"虽是不风骚":虽然活得不够风光潇洒,
"不到得着圈套":至少不会落入别人的圈套。
"【":甜水令
"佳人有意郎君俏":佳人若对俊俏郎君有意,
"郎君没钞莺花恼":可郎君没钱,再好的情缘也会烦恼。
"如今等惜花人弄巧":如今那些 “惜花人”(指情场老手)玩弄技巧,
"指不过美话儿排":不过是用漂亮话编排,
"虚科儿套":虚情假意做戏,
"实心儿少":真心实意少之又少。
"想着月下情":回想曾经的月下柔情,
"星前约":星前盟约,
"是则是花木瓜儿看好":不过像花木瓜一样,只是外表好看。
"李亚仙负心疾":就像李亚仙突然负心变卦,
"郑元和下番早":郑元和也早早沦落风尘。
元代杂剧作家,“元曲四大家”之一
关汉卿(1230?~1300?),元代杂剧作家。号已斋叟,大都(今北京)人,又有祁州(今河北安国)人、解州(今山西运城市西南解州镇)人诸说。约生于金末,卒于元。关汉卿与马致远、郑光祖、白朴并称“元曲四大家”。其戏曲作品题材广泛,内容丰富,多方面地揭示了金元时代的社会现实,表现了古代人民特别是青年妇女的苦难遭遇和斗争精神,塑造了窦娥、赵盼儿、王瑞兰等多种典型的妇女形象。剧作大多结构完整,情节生动,曲词本色而精练。所作杂剧今知有六十余种,现存《窦娥冤》《救风尘》《拜月亭》等十多种,《哭香囊》《春衫记》《孟良盗骨》三种仅存残曲。
1. 分段赏析
“凤凰台上忆吹箫,似钱塘梦魂初觉。”一开口就借了李清照的词牌名“凤凰台上忆吹箫”,可关汉卿没写相思,倒像刚从一场繁华梦里惊醒。“钱塘”让人想起杭州的风月场,“梦魂初觉”像是宿醉醒来,眼前的热闹忽然成了空,透着股大梦初醒的茫然。“花月约,凤鸾交,半世疏狂,总做了一场懊。”年轻时和人定下花前月下的约定,也曾有过凤鸾和鸣的交情,可半辈子的疏狂放纵,到头来只剩一肚子懊悔。“花月约”是风月场的承诺,“凤鸾交”说的是恩爱情分,可“半世”和“一场懊”对着看,就像把前半生的荒唐账一笔勾销了——年轻时觉得潇洒的事,现在想起来全是糊涂。“黄诏奢豪,桑木剑熬乏古定刀;双郎穷薄,纸糊锹撅了点刚锹。”这边是“黄诏”那样的权贵,拿桑木剑就能胜过名刀“古定刀”,明明是次货却能压过真本事;那边是穷小子“双郎”,用的铁锹都是纸糊的,哪比得上人家精钢打造的“点刚锹”。关汉卿拿兵器打比方,说的其实是世道:有权有势的人就算没真本事,也能踩下老实人;穷人就算踏实肯干,家伙事儿都比人差一截。“怕不待争锋取债恋多娇,又索书名画字寻人保。”想争口气讨个公道,或者恋着美人想风光一把?可没钱没势,只能靠卖字画、求人保才能勉强周转。“索”是“只得”的意思,一个“又”字,把人逼到墙角的无奈全说透了——本想硬气点,到头来还得低头求告。“枉徒劳,供钱买笑教人笑。”忙活半天全是白费力气,就算花钱去风月场买笑,最后还得被人笑话。“供钱买笑”是花钱买乐子,可“教人笑”又把这乐子戳破了:没钱的人,连寻欢作乐都透着辛酸,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。“姨夫闹,咱便晓,君子不夺人之好。”要是有“姨夫”(指情场上的对手或有权势的人)来争抢,咱心里清楚:君子不抢别人的相好。这话听着像是讲道理,可关汉卿的脾气哪会真这么“君子”?其实是反话——嘴上说不抢,心里早瞧透了那些人。“他揽定磨杆儿夸俏,推不动磨杆上自吊。”看那些人抱着磨杆使劲吹嘘自己多厉害,结果连磨都推不动,最后只能挂在磨杆上干着急。“揽定磨杆夸俏”是装模作样吹牛,“推不动”就露了馅,“上自吊”更是夸张的讽刺:吹得越响,摔得越惨,活脱脱画出一群眼高手低的小丑相。“积趱下三十两通行鸦青钞,买取个大笠子粗麻罩。”攒了三十两“鸦青钞”(元代的纸币,颜色发青),没去挥霍,只买了顶粗麻编的大斗笠。“积趱”是一点点攒钱,“三十两”不算多,却舍得买个不起眼的帽子,这做法跟前面的“疏狂”完全相反,像是人到中年学会了务实。“妆甚腰,眼落处和他契丹交。”别再装阔气了,见了人客客气气应付过去就行。“妆甚腰”是“装什么阔”,“契丹交”指敷衍了事——不是说要多热情,只是别再打肿脸充胖子,踏踏实实过日子最重要。“虽是不风骚,不到得着圈套。”虽然这样活得不风光、不风流,但至少不会掉进别人的圈套里。“风骚”在这里指风光体面,可关汉卿觉得,比起被人坑骗,“不风骚”才是真聪明——宁可过得糙点,也别当冤大头。“佳人有意郎君俏,郎君没钞莺花恼。”要是佳人看上俊俏郎君,那是两情相悦;可要是郎君没钱,连风月场的“莺花”(指妓女)都会嫌弃。前一句是理想,后一句是现实,“没钞”两个字把爱情戳得粉碎——在现实里,感情也得靠钱撑着。“如今等惜花人弄巧,指不过美话儿排,虚科儿套,实心儿少。”现在那些“惜花人”(指讨好女人的男人)全靠耍小聪明,说的都是漂亮话,做的都是虚头巴脑的套数,真心实意少得可怜。“美话儿排”是花言巧语,“虚科儿套”是装模作样,关汉卿把情场里的套路扒了个干净:表面功夫做足,心里全是算计。“想着月下情,星前约,是则是花木瓜儿看好。”回想以前的月下情、星前约,看起来像“花木瓜”一样好看,可实际上中看不中用。“花木瓜”是比喻空有外表,这里把曾经的海誓山盟比作摆设——当年觉得多浪漫,现在看全是假的。“李亚仙负心疾,郑元和下番早。”李亚仙本是《曲江池》里的妓女,曾真心待过郑元和,可关汉卿偏说她“负心”,郑元和也“下番早”(早早落魄)。这明显是反着说典故——连戏文里的真情都靠不住,现实里的感情还能信吗?最后这句像盆冷水,把前面对爱情的幻想全浇灭了,只剩世道凉薄的感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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