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灵和风暖太昌春":灵和殿前春风和煦,正是太昌年间春意正浓之时,
# 灵和:南朝梁太昌灵和殿。
"舞线摇丝向昔人":细长的柳枝随风舞动,仿佛丝线摇曳,仿佛在向来人招手。
"何似晓来江雨后":哪里比得上清晨江边雨后的景色,
"一行如画隔遥津":雨后的柳树一行行整齐排列,隔着遥远的渡口望去,宛如一幅画卷。
"彭泽初栽五树时":就像陶渊明最初栽种五棵柳树的时候,
# 彭泽:晋陶潜曾任彭泽令,后辞官隐居,以宅旁有五株柳树,因作《五柳先生传》以自况。
"只应闲看一枝垂":大概只会悠闲地观赏着一枝又一枝的柳条吧。
"不知天意风流处":不知道上天安排这般风流的景致是何用意,
"要与佳人学画眉":竟像是想要和美人一起学画眉妆一样。
"暖傍离宁静拂桥":在温暖的春日傍晚里,柳树静静地轻拂着桥梁,
"入流穿槛绿摇摇":柳枝垂入流水,穿过栏杆,绿意摇曳生姿。
"不知落日谁相送":不知道夕阳西下时,是谁在为它送行,
"魂断千条与万条":万千柳条仿佛都带着离别的哀愁,令人黯然神伤。
# 魂断千条与万条:古有折柳赠别风习。
"春来绿树遍天涯":春天到来时,绿树遍布天涯海角,
"未见垂杨未可夸":若没见过垂杨柳,还不足以夸耀春色之美。
"晴日万株烟一阵":晴朗的日子里,万株柳树仿佛笼罩在一阵烟雾之中,
"闲坊兼是莫愁家":安静的小巷里,住着的都是像莫愁女那样的人家。
# 莫愁:古乐府诗中女子名。一说洛阳人,一说石城(今湖北钟祥)人,今钟祥市有莫愁村,南京有莫愁湖。
"十首当年有旧词":当年的十首诗里都有旧日的词句,
# 十首:唐李山甫有《柳》诗十首。
"唱青歌翠几无遗":唱着青翠的歌曲,几乎没有什么遗漏。
"未曾得向行人道":还没来得及向过路的人诉说,
"不为离情莫折伊":如果不是为了离别之情,就不要折断它(柳枝)。
唐末五代诗人
孙鲂(?~?),唐末五代诗人。字伯鱼,洪州南昌(今属江西)人。南唐烈祖时,曾以员外郎佐江西幕,官至尚书郎中。孙鲂从郑谷学诗,所吟诗颇有郑体,多清高闲适之作。他与沈彬、李建勋结为诗社,多有唱和,其中《夜坐》《题金山寺》诸诗为世称赞。辛文房评其诗作“骚情风韵,不减张祜”,吴任臣称其“与张祜诗前后并称,一时以为绝唱”。著有《孙鲂诗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其一:“黄金丝挂粉墙头,动似颠狂静似愁。游客见时心自醉,无因得见谢家楼。”以“黄金丝”喻柳条,既写其色泽明艳(“黄金”),又状其柔韧垂坠(“丝”);“颠狂”与“愁”的动静反差,赋予柳枝拟人化情态。游客见柳而“心自醉”,实为触景生情——柳枝摇曳如离人醉态,而“无因得见谢家楼”暗含对美好事物(或知音)的不可企及之憾。化用“谢家楼”典故(或指谢朓楼,或暗合“谢娘”意象),将自然物象与人文情思勾连,形成时空纵深。其二:“叶叶如眉翠色浓,黄莺偏恋语从容。桥边陌上无人识,雨湿烟和思万重。”“叶叶如眉”以眉黛喻柳叶,突出其纤细柔美;“黄莺偏恋”则赋予自然以偏好,反衬“桥边陌上无人识”的孤寂。“雨湿烟和”四字勾勒江南春雨的朦胧,柳色与烟雨交融,愁思随之绵延。“思万重”点明情感内核——无人共赏的春色,终成心事重重。叠字“叶叶”强化视觉密度,“偏恋”拟人化黄莺,与柳的“无人识”形成冷暖对照。其三:“江上东西离别饶,旧条折尽折新条。亦知春色人将去,犹胜狂风取次飘。”聚焦“离别”母题,以“旧条折尽”写离恨之绵延无尽,“折新条”暗喻离别之循环不息。“亦知春色人将去,犹胜狂风取次飘”转折中见豁达——纵知春色难驻,亦胜骤风摧折。此句将被动承受转化为主动选择,体现姚合“乐生天命”的诗学观。与首章“动似颠狂”形成因果链:狂风摧柳是自然之暴烈,而人间离别更需诗意化解。其四:“二月杨花触处飞,悠悠漠漠自东西。谢家咏雪徒相比,吹落庭前便作泥。”从实景(杨柳枝)转向虚景(杨花飞),时间从春深(二月)滑向暮春,空间由近及远(“触处飞”)。“谢家咏雪”反用谢道韫咏絮典故,以“吹落庭前便作泥”消解才女风雅,暗讽浮名终归虚无,而杨花“作泥”更显质朴本真。杨花飘零的宿命感,与前三章的离愁别绪形成互文,揭示生命流转的本质。其五:“江亭杨柳折还垂,月照深黄几树丝。见说隋堤枯已尽,年年行客怪春迟。”“隋堤枯已尽”勾连隋炀帝植柳典故,以堤柳枯荣喻王朝兴衰;“年年行客怪春迟”则转写当下——行人嗔怪春色迟来,实为对时光流逝的焦虑。“折还垂”写人力与天道的对抗(折柳送别却难阻新枝生长),“月照深黄”以冷色调渲染苍茫夜色,与“怪春迟”的热烈诘问形成张力。从个体愁思(折柳)到历史诘问(隋堤),最终归于天道永恒(月照),完成从“小我”到“大化”的升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