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丽宇芳林对高阁":楼殿高阁前有芳林花草竞相争春,
# 高阁:指宫内临春、结绮、望仙三阁。《陈书》卷七《皇后列传》引魏徵曰:“至德二年(584),乃于光照殿前起临春、结绮、望仙三阁。阁高数丈,并数十间,其窗牖、壁带、悬楣、栏槛之类,并以沉檀香木为之,又饰以金玉,间以珠翠,外施珠帘,内有宝床、宝帐,其服玩之属,瑰奇珍丽,近古所未有。每微风暂至,香闻数里,朝日初照,光映后庭。其下积石为山,引水为池,植以奇树,杂以花药。后主自居临春阁,张贵妃居结绮阁,龚、孔二贵嫔居望仙阁,并复道交相往来。”,对:相对,对面。这里指高阁钱有芳林花草。,芳林:本指春天丛生的花卉草木,这里指高阁下的花园。,丽宇:富丽堂皇的房屋。当指光照殿。
"新妆艳质本倾城":妃子们本就貌美如花,再加上盛装打扮,更加显出倾城之貌。
# 倾城:语本西汉李延年《李延年歌》:“北方有佳人,绝世而独立。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难再得。”后用倾城倾国来形容绝色女子。,艳质:艳美的资质。,新妆:指女子新颖别致的打扮修饰。妆:一作装。
"映户凝娇乍不进":妃子们的娇羞容态光彩照人,起初想要进门又停下,
# 乍不进:欲进又止貌。起初不进门。乍,开始,起初。,映户凝娇:指美女的娇羞容态光彩照人,辉映门户。映户:照映门户。凝娇,有意地表现娇态。
"出帷含态笑相迎":她们走出闺阁,含情脉脉地笑迎君王。
# 含态:带着娇媚的神态,指含情脉脉的样子。,出帷:出得帷帐。帷:帷帐,帷幄。即帷房,专指妇女居住的内室。
"妖姬脸似花含露":她们的脸就像带着晶莹雨露的鲜花,
# 含露:含着露水珠。,妖姬:美丽妩媚的女子。妖冶骊姬。美女。多指妖艳的侍女、婢妾。妖,艳丽。曹植《美女篇》:“美女妖且闲,采桑歧路间。”
"玉树流光照后庭":她们的美态就如玉树那样秀丽,流光溢彩,清雅别致。
# 后庭:后宫,宫中妃嫔所居之地。,流光:玲珑剔透,流光溢彩。流动的光彩,此指美色。,玉树:玉树的树冠挺拔秀丽,茎叶碧绿,顶出白色花朵,十分清雅别致。传说中的仙树,喻才貌出众的人。《世说新语·容止》:“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共坐,时人谓兼葭倚玉树。”
南朝陈最后一位皇帝
陈叔宝(553~604),即陈后主,南朝陈最后一位皇帝。字元秀,小字黄奴,吴兴长城(今浙江长兴)人。宣帝陈顼长子,在位时增关市之征,暴取于民,来大建宫室,日与妃嫔、文臣游宴。陈祯明三年,建康破,匿井中被俘。陈叔宝的诗多写宫嫔艳妇的容貌思绪、朝欢夕饮的游冶宴乐,内容贫弱,风格淫靡。其所作《玉树后庭花》赞美妃嫔姿色,后人视之为亡国之音。其少数乐府诗写景清新,言情真实,语言辞藻华丽,音律谐美,对偶工整。明人有辑本《陈后主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宫体诗,也是一首咏人诗。诗歌描绘了后宫嫔妃靓妆丽质、姿态动人、姿色娇艳的形象,以侧面描写与清新比喻刻画人物,因诞生于陈朝灭亡之际,历来被视为亡国之音。
2. 写作手法
正衬:“丽宇芳林对高阁”以“丽宇”“芳林”“高阁”等华美环境,衬托美人生活的优越,借环境之美强化人物之美。动静结合:“映户凝娇乍不进”写美人临户止步、凝态伫立的静态,“出帷含态笑相迎”则转写其含笑出迎的动态。一静一动间,既刻画了美人应召时的娇羞矜持,又展现其迎接时的温婉活泼,通过情态变化使人物形象鲜活立体,富有层次感。比喻:“妖姬脸似花含露”一句,将美人的脸庞比作带露的鲜花,以“花含露”的鲜嫩欲滴、晶莹剔透,生动描绘出美人面容的娇艳柔美与青春活力,使抽象的美貌转化为具体可感的自然意象;“玉树流光照后庭”则以“玉树”为喻,形容美人体态如玉树临风般婀娜多姿,借助树木的挺拔轻盈,凸显其仪态的优雅灵动,两个比喻均以自然景物强化人物神韵,避免了宫体诗常见的低俗刻画。照应:“玉树流光照后庭”中“后庭”一词,与开篇“丽宇芳林对高阁”的“高阁”形成呼应——“高阁”指临春、结绮、望仙三阁,是美人聚集之所,“后庭”则点明其活动场景,首尾呼应使空间场景完整闭合;“流光”一词又与前文“映户”相照,“映户凝娇”写美人身映门户的光影静态,“流光”则化静为动,形容其神采如流动光华,前后勾连,既延续了光线的意象,又强化了人物的动态美感,使全诗结构紧凑、脉络贯通。
3. 分段赏析
首两句“丽宇芳林对高阁,新妆艳质本倾城”以三个意象勾勒后宫环境:华丽的楼宇与散发着芬芳的林苑相互掩映,遥对高耸的楼阁,而“高阁”特指陈朝著名的临春、结绮、望仙三阁,暗示此处为美人云集之地。丽宇高楼掩映在散发香气的花园内,以环境之美衬托人物之美。接着转向人物描写,直言嫔妃们天生拥有倾国倾城的姿质,再经过时新妆容的精心修饰,更添摄人心魄的魅力。不过,这两句在表达上稍显空泛,说“新妆艳质”就能倾城,这是实足的宫体诗八股,任何女子都适用。次两句“映户凝娇乍不进,出帷含态笑相迎”聚焦于嫔妃见驾时的动态场景,通过瞬间情态的捕捉展现女性的鲜活魅力。当她们从高阁内步出时,行至门户前忽然驻足,姿态凝然,娇艳的神情与容貌映照着门框,仿佛时间在此刻短暂静止,恰似京剧中主角出场前的“亮相”。“凝娇”一词虽抽象,却巧妙地将美人静立不动时的娇羞与柔美凝结于笔端,字里行间可见诗人雕琢语言的功力。“出帷含态笑相迎”写的是她们迎接后主的情态,她们总是轻拂帷幔、含情脉脉、笑意盈盈地迎向前来的后主。“乍不进”的迟疑与矜持,与“笑相迎”的热情与温婉形成鲜明对比,一静一动之间,娇柔万状、姿态妩媚的女性形象便呼之欲出了。末两句“妖姬脸似花含露,玉树流光照后庭”前一句中,诗人以“花含露”为喻,描绘嫔妃的脸庞如带露的鲜花般娇艳欲滴,既凸显了肌肤的润泽与色彩的明丽,又暗喻其青春洋溢的生命力与柔婉可人的气质,画面感十足且富有诗意。后一句“玉树流光照后庭”则堪称全诗的精华所在,“玉树”一词呼应前文“含态”,以玉树临风的姿态比喻美人的体态轻盈婀娜,极具动感与美感;“流光”二字呼应“映户”,仿佛将美人的神采化作流动的光华,闪烁于后宫庭院之间,既写出了其容光焕发的神韵,又营造出一种华彩流转的视觉效果。鲜花、玉树本是两个常用的比喻,但用在对她们的“凝娇”“含态”作了生动的描述之后,就富有了表现力,颇具耀眼的光彩、飞动的气势。全诗到此戛然而止,以“后庭”回应“高阁”,结构紧凑,同时也以热烈的气氛使这首赞歌达到高潮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着重刻画女性之美,其本身无绝对对错,关键在于是否具备审美趣味。陈后主以诗人视角描写美人时,立意与用笔均清新俊逸,毫无低级趣味。因此,此诗虽为描写女性的宫体诗,内容虽不值得褒扬,却也无需过分贬斥。在艺术表现上,该诗更有可圈可点之处。它不做烦琐细密的细节刻画,用词亦不恶俗,而是专注于形容美丽嫔妃的姿质与情态。故而,其虽属宫体诗范畴,却在一定程度上净化了宫体诗的格调,这不得不说是作为诗人的陈叔宝在诗歌创作上的突破。
# 故自新。
清陈祚明《采菽堂古诗选》
# 此诗历来为亡国之音的代词,杜牧咏道: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”(《泊秦淮》)“亡国”之说,或指其曲,或指其词。其实,二者皆无涉亡国,只是它产生于陈朝将亡之际,又出于君主之手,于是这类靡丽之音便成了政治的替罪羊。就诗的词采声情而言,写美人凝娇不前和含态笑迎,颇为传神;将女子容貌比作“似花含露”,也相当生动。若不是单纯以格调论诗,读者对它还是可以欣赏的。
不详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教授邬国平《汉魏六朝诗选》
上一篇:南北朝·江淹《别赋》
下一篇:南北朝·谢朓《晚登三山还望京邑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