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忙里偷闲":在忙碌中偷得空闲,
"闹中取静":于喧闹里觅取宁静,
"利名休竞":莫要争抢名利。
"有限光阴":人生光阴如此短暂,
"无涯尘事":俗世事务却无边无际,
"贪爱何时尽":贪恋执念何时才能休止。
"无情鸟乌兔":无情的日月如飞乌玉兔,
"催人早老":催促人早早衰老,
"暗里换了绿鬓":不知不觉间青丝已染成白发。
"此形骸、假合幻化":这具躯体不过是虚假聚合、虚幻变化的产物,
"算来有甚凭准":细想有何值得依凭。
"随缘度日":顺应机缘度过时日,
"和光同尘":与世俗混同共处,
"惹甚闲愁闲闷":何必自寻烦恼忧愁。
"富贵由天":富贵是天命,
"荣华是命":荣华皆注定,
"休更劳方寸":不必再为前程劳心费神。
"心中无事":只要心中无牵无挂,
"眼前清净":眼前清净无扰,
"俱是快活时景":便是快活自在的光景。
"你若待、般般称意":若你总盼着万事顺遂如意,
"耐心且等":不如静下心来耐心等候。
1. 分段赏析
“忙里偷闲,闹中取静,利名休竞”,开篇以三组动宾结构构建处世哲学。“偷闲”与“取静”形成递进关系,暗含在世俗漩涡中主动抽离的智慧;“休竞”二字以否定句式点破名利追逐的本质虚妄。三组短语平仄相协,如金石相击,将儒家“中庸”与道家“守拙”思想凝练为动态平衡的生活艺术。“有限光阴,无涯尘事,贪爱何时尽”,通过“有限”与“无涯”的时空悖论,揭示人类欲望的永恒困境。“何时尽”的反问句式打破线性时间感知,将个体生命置于浩瀚宇宙坐标系中,凸显存在主义的荒诞感。数字意象与抽象哲思的碰撞,继承了苏轼《赤壁赋》“寄蜉蝣于天地”的宇宙意识。“无情乌兔,催人早老,暗里换了绿鬓”,“乌兔”以神话意象代指日月(《淮南子》载“日中有踆乌,月中有蟾蜍”),赋予时间流逝以神话维度。“暗里”二字揭露岁月侵蚀的隐蔽性,与李商隐“晓镜但愁云鬓改”形成互文。色彩词“绿鬓”转为“白发”的渐变过程,构成生命消逝的视觉蒙太奇。“此形骸、假合幻化,算来有甚凭准”,“假合幻化”四字直指佛教“诸法空相”思想,将肉身解构为因缘和合的暂时存在。疑问句式“有甚凭准”以反诘语气强化虚无感,与《金刚经》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形成跨时空对话。此句为全词哲学内核的集中爆发。“随缘度日,和光同尘,惹甚闲愁闲闷”,“随缘”与“和光”双重道家理念的叠加,构建出弹性生存策略。“惹甚”的口语化表达消解了传统词作的雅言体系,体现元代散曲化倾向。三组动宾结构形成排比,如禅宗偈语般直指破除执着的核心要义。“富贵由天,荣华是命,休更劳方寸”,“由天”“是命”的判断句式,将儒家“尽人事”思想转向宿命论。方寸代指心神,与陶渊明“心远地自偏”形成精神共鸣。此句揭示乱世文人消解焦虑的心理机制,暗含对科举制度下功名执念的批判。“心中无事,眼前清净,俱是快活时景”,三组主谓结构构成递进式宣言。“无事”与“清净”的互文,诠释禅宗“即心是佛”的顿悟境界。日常场景的审美化处理,与杨万里“诚斋体”的即景成趣异曲同工,展现宋明理学影响下的生活美学。“你若待、般般称意,耐心且等”,结句以第二人称对话消解说教感。“般般称意”的夸张表达,反讽世俗完美主义。“耐心且等”四字如晨钟暮鼓,将全词推向“等待戈多”般的存在主义终局,在元代特殊历史语境中,暗含对改朝换代的无声隐喻。
上一篇:宋·赵以夫《角招》
下一篇:宋·柳永《醉蓬莱·渐亭皋叶下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