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百舌唤朝眠":百鸟喧叫唤醒朝眠的少妇,
# 唤:一作恼。,百舌:鸟名,即反舌。以其鸣声反复如百鸟之音,故名。
"春心动几般":似春潮激荡内心掀起波澜。
# 几般:多少种。般,种、类。,春心:既指春日伤感之情,也指女子怀春的心情。此处一语双关,既指自然界之春意,也指诗中女主人之春情。
"枕痕霞黯澹":晚霞的色彩将枕上的痕泪冲淡,
# 痕霞黯:一作霞红暗。
"泪粉玉阑珊":梦中泪使粉面玉颊憔悴。
# 阑珊:衰落,将尽。珊:一作干。
"笼绣香烟歇":纱绣笼罩的香炉已经熄灭,
"屏山烛焰残":绘山形的画屏背后的烛火也不在燃烧。
"暖嫌罗袜窄":昏暗中套罗袜嫌它紧又窄,
# 嫌:一作怜。,暖:昏暗,不明。
"瘦觉锦衣宽":形体消瘦穿锦衣觉其大又宽。
"昨夜三更雨":昨夜辗转难眠耳听三更雨,
"今朝一阵寒":今朝冷冻醒来心觉一阵寒。
# 今朝:一作临明。
"海棠花在否":那盛开的海棠花还在不在,
"侧卧卷帘看":侧卧着身子卷帘懒懒地看。
晚唐诗人
韩偓(842~923),唐代诗人。字致尧(一作致光),小字冬郎,自号玉山樵人,京兆万年(今陕西西安)人。唐昭宗龙纪进士及第,初佐河中幕府,后历任左拾遗、谏议大夫、度支副使等职。因不肯依附朱全忠,被贬为邓州司马,后依附王审知,寓居福建泉安的九日山延福寺。其与姜公辅、秦系、欧阳詹被称为“南安四贤”。韩偓的诗风因时期而异。早年多写艳情,词藻华丽,有香奁体之称;晚年多写唐末变乱及个人遭际,感时伤怀,风格慷慨悲凉。主要作品有《伤乱》《春尽》《安贫》等。今传《香奁集》《韩内翰别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律诗,也是一首闺怨诗。全诗以独居少妇晨起慵懒的情态为核心,通过“泪粉残妆”“衣宽身瘦”等细节,刻画其因孤寂无心梳妆的哀怨,揭示古代女性“为谁而容”的生存困境。诗中“海棠花在否”的隐忧,既抒发了青春虚度的怅惘,又以香奁体特有的婉约笔触,暗含对女性命运的深切同情。
2. 写作手法
对比:“暖嫌罗袜窄,瘦觉锦衣宽”通过衣物的“窄”与“宽”形成触觉对比,生动地表现少妇因相思消瘦而衣带渐宽的生理变化,实则映射其心理的空虚。“昨夜三更雨,今朝一阵寒”以夜雨与晨寒的时序递进,暗示少妇彻夜未眠的辗转,自然环境的“寒”与内心春情的“暖”形成张力,烘托矛盾心境。拟人:“百舌唤朝眠”以“唤”字赋予鸟鸣以人性化的主动性,暗示春光撩动少妇心绪,为全诗奠定春情萌动的基调。象征:“海棠花在否”以海棠象征青春容颜,借花喻人,含蓄抒发了对韶华易逝的隐忧,与李清照“绿肥红瘦”异曲同工。
3. 分段赏析
第一联“百舌唤朝眠,春心动几般”:开篇以“百舌”鸟鸣的喧闹反衬闺中沉寂,“唤”字拟人化春声,赋予自然生机以主动性,暗示春意撩拨人心。“春心”既指万物萌动的自然春色,又暗含少妇内心的春情萌动。“动几般”以层叠的春潮意象,隐喻她心绪的起伏难平,为全诗奠定“欲静难静”的情感基调。第二联“枕痕霞黯澹,泪粉玉阑珊”:此联聚焦少妇面部,“霞”喻宿妆残红,“玉”指莹白肌肤,枕痕与泪痕交织,以妆容的凌乱隐喻内心的孤寂。“阑珊”既指脂粉褪色,更暗含青春虚度的怅惘;“泪”字点破思妇身份,以未言之笔勾连“昨夜情事”,引发读者对其独守空闺的联想与同情。第三联“笼绣香烟歇,屏山烛焰残”:此联先勾勒香灰冷、残烛暗的室内场景,与首联的“百舌”喧闹形成强烈反差,外景的生机反衬内心的死寂,暗示她彻夜无眠的煎熬。“烛焰残”既指长夜将尽,亦隐喻韶华流逝;香炉与画屏的精致陈设,反衬出人物被奢华囚困的孤独,深化“金笼囚鸟”的悲剧意蕴。第四联“暖嫌罗袜窄,瘦觉锦衣宽”:通过罗袜“窄”与锦衣“宽”的感官矛盾,夸张表现少妇因相思消瘦的体态变化,实则外化其“衣带渐宽终不悔”的痴情。从“懒起”到“穿戴”的动作推进,细腻刻画出她心不在焉的情态。“嫌”与“觉”的主观感受,暴露其春情躁动与身体倦怠的矛盾心理。第五联“昨夜三更雨,临明一阵寒”:“三更雨”暗写她长夜听雨的辗转难眠,“一阵寒”既指晨起凉意,更隐喻梦醒后的现实凄冷。自然气候与心理温度交织,强化孤寂的穿透力。由“昨夜”到“临明”的时序跳跃,浓缩了时间的漫长感;雨声与寒意从听觉、触觉双重侵袭,将无形愁绪化为可感之境。第六联“海棠花在否,侧卧卷帘看”:“海棠”象征少妇的青春容颜,设问“在否”实为明知故问,暗藏对风雨摧花的痛惜。李清照“绿肥红瘦”化用此意,更添惜春之情的永恒共鸣。“侧卧卷帘”以疏懒姿态收束全诗,既呼应“懒起”之题,又暗含对命运的无力抗争——她已预知花落人憔悴的结局,却只能以漠然之态面对,将哀婉推向极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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