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一尺深红胜曲尘":一袭深红色的长裙,日子久了便会蒙上了淡黄色的灰尘,
# 曲尘:酒曲上所生菌,因色微黄如尘,亦用以指淡黄色。此处意谓,红绸布蒙上了尘土,呈现出酒曲那样的暗黄色。,胜:一作蒙。,一尺深红:即一块深红色丝绸布。古代妇人之饰;或即女子结婚时盖头的红巾,称“盖头”。
"天生旧物不如新":自古以来旧东西就比不得新东西能讨人欢喜。
# 天生旧物不如新:《古今词统》、刘毓盘辑本《金荃集》作“旧物天生如此新”。
"合欢桃核终堪恨":你我原本应该像合欢核桃一样坚贞不移,
# 合欢桃核终堪恨:合欢桃核是夫妇好合恩爱的象征物。桃核,桃为心形,核同合音,可以像喻两心永远相合。皇甫松《竹枝》:“合欢桃核两人同。”而合欢桃核有两个桃仁,借“仁”谐“人”,亦可以象喻“心儿里有两个人人”。此便取义于后者,故曰“终堪恨”。
"里许元来别有人":哪里想到你心里原来已经有了别人,让我对你终究有了恨意。
# 人:取“仁”的谐音。,元来:即“原来”。,里许:里面,里头。许,语助词。
晚唐诗人,花间词派鼻祖
温庭筠(801?~ 866?),唐代诗人、词人。原名岐,字飞卿,太原(今山西太原西南)人。唐初宰相温彦博后裔。每入试,押官韵,八叉手而成八韵,时号“温八叉”。仕途不得意,官至国子助教。温庭筠为晚唐词坛巨擘,为词史上大力写词的第一人,大都收入《花间集》。其词有“花间鼻祖之称”,与韦庄并称“温韦”。词的题材取向以男女情爱、相思恨别为主,注重表现女性的容貌情怀;语言追求秾艳华丽。诗与李商隐齐名,时称“温李”,今存乐府诗、咏史诗、山水行旅诗等。又工骈文,与李商隐、段成式齐名,因三人皆排行十六,时称“三十六体”。代表作品有《菩萨蛮》《春愁曲》《商山早行》等。 后人辑有《温庭筠诗集》《金荃词》。另著有传奇小说集《乾𦠆子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七言绝句,也是一首闺情诗。描绘了一位女子对情郎的深情与哀怨。诗中,“一尺深红蒙曲尘”以深红色丝绸蒙尘起兴,暗喻女子青春易逝、容颜老去;“天生旧物不如新”则直接表达了她对情郎喜新厌旧的幽怨。后两句“合欢桃核终堪恨,里许元来别有人”更是巧妙运用谐音双关,以“合欢桃核”内有“仁”谐音“人”,讽刺情郎心中已有他人,将女子的哀怨之情推向高潮。
2. 写作手法
比兴:“一尺深红蒙曲尘,天生旧物不如新”,以深红丝绸蒙尘这一景象起兴,引发对女子婚姻爱情状况的感慨,同时将“衣不如新”与爱情应“日久长新”相对比,借物起兴,委婉表意。谐音双关:“合欢桃核终堪恨,里许元来别有人。”中,“合欢桃核”里“仁”谐音“人”,借桃核内“仁”暗示合欢之人心中别有“人”,增添民间生活气息,使情感表达更巧妙。暗示:诗中通过深红丝绸蒙尘、合欢桃核有“人”等意象,暗示丈夫有了新欢,女主人公婚姻不如意,委婉含蓄地传达情感。比喻:“合欢桃核终堪恨,里许元来别有人”二句,仍然运用了比喻,抒发被弃女子的“恨”意。“合欢桃核”,本来那是夫妇好合恩爱的象征物,旧日婚俗在“新人”家中,也常常摆放枣、栗子、桂枝、桃核等果物,预示喜兆。想当初,女主人公在与丈夫两情欢娱的时候,她是那样相信她们用桃核来表示的永远好合的誓言,现在明白,原来那“合欢桃核”里面,已经有了另外一个“人”了。
3. 分段赏析
“一尺深红蒙曲尘,天生旧物不如新。”这两句诗通过特定的景象引发情感,是典型的感物起兴手法。开篇呈现出一幅视觉画面:一块曾经极其鲜亮的红丝绸,如今已然蒙上灰尘,颜色如同酒曲一般暗淡。这块“一尺深红”丝绸,在诗中并非普通的妇人饰物,而是有着深刻的象征意义——很可能它代表着女子新婚时用过的方幅红绸“盖头”。这红绸在女子心中有着特殊地位,它承载着女子对婚姻的美好憧憬,是幸福的象征。当这块曾经鲜艳的红绸变得陈旧蒙尘,这一景象的变化自然而然地引发了女子的情感波澜,将她对过去美好爱情的回忆与当下的现实处境相联系。这两句诗不仅仅是对女子看到旧物产生感慨的简单描述,更蕴含着对爱情价值观的深刻思考。诗中借用了通俗的日常观念“衣不如新”,然而,对于爱情而言,这种观念却被诗人以“旧物不如新”来反衬。在作者看来,爱情应是“日久长新”,而不是像物品一样因时间的流逝和新鲜感的消失而“变旧”,否则爱情中的双方就会因为喜新厌旧而产生怨恨。这种以物起兴引出对爱情本质的思考,虽手法委婉,以红绸的状态来暗示女子爱情的变化,但语言过于直白。从意蕴的角度看,这种直白的表述在诗歌细腻婉转的抒情体系中,确实缺少了一些含蓄之美感,读者能够较为轻易地洞悉诗人的意图,缺乏那种需要深入品味、反复咀嚼才能领悟的韵味。“合欢桃核终堪恨,里许元来别有人。”这两句同样继承了前两句的感物抒情,不过在表现手法上,更多地融入了谐音双关的巧妙运用,以抒发被弃女子深沉的“恨”意。“合欢桃核”是这首诗中传递情感的关键意象。在传统婚俗里,枣、栗子、桂枝、桃核等果物常被摆放在“新人”家中,象征着喜兆,寓意着夫妇好合恩爱。因此,这块“合欢桃核”在女主人公心中原本也是他们爱情永远好合的象征,记录着她与丈夫曾经两情欢娱时的美好回忆,是他们对未来爱情誓言的寄托。然而,随着情势的发展,女子意识到这块象征爱情的桃核已经不再纯粹,它里面“别有人”。“里许”(桃核内部)本应是一个封闭、只属于夫妻二人情感见证的空间,可现在却容纳了另外一个人,这一发现从根本上打破了女子对爱情的美好幻想。此处巧妙地运用了“人”和“仁”的谐音,将桃核内部包含的“仁”,隐喻为丈夫心中另有所爱的“新的爱人”。这种谐音双关的手法极具民间生活气息,它以一种贴近百姓日常说话方式的艺术表现形式,丰富了诗歌的内涵,使得情感的表达更加曲折委婉。它不像直接陈述那般直白,而是通过谐音的巧妙转换,让读者在理解这一隐喻的过程中,更能感受到女子得知真相时内心的震撼和痛苦。通过这一双关手法的运用,“终堪恨”这一句便更具力量。“恨”字是女子对丈夫变心这一事实的直接情感表达,也是女子在爱情中遭遇背叛后的痛苦宣泄。“里许元来别有人”和“旧物不如新”之间的呼应,进一步揭示了现实与女子期望之间的巨大差距,既对爱情上喜新厌旧的行为进行了巧妙的讽刺,又深刻地反映出女主人公对所爱者的执着追求。女子即使遭受背叛,心中依然有着对纯粹爱情的向往和对过去约定的坚守,而这一切都被那一个“恨”字所包裹,其中的幽恨之情难以言说。
4. 作品点评
温庭筠此诗巧妙运用比兴、暗示与谐音双关等手法,增强了诗歌的抒情效果。开篇以绸缎因岁月暗淡起兴,将女子命运与之关联,自然过渡其对爱情由憧憬到失落的情感。红绸这一意象蕴含多层寓意,其颜色变化暗示女子婚姻的起伏,增添诗歌韵味。谐音双关手法的运用,如“里许元来别有人”,借桃核有“仁”隐喻丈夫变心,含蓄表达女子悲愤,且使诗句诙谐风趣。多种手法综合运用,让诗句表达含蓄婉转,富有风趣韵味。但诗的整体意境略有不足,“意伤于太尽”,部分诗句如“天生旧物不如新”等表达直露,少了几分含蓄蕴藉,意境营造不够深远,余韵欠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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