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大底荣枯各自行":人世间的盛衰各有轨迹,
"兼疑阴骘也难明":就连上天的安排也晦暗不明。
"无门雪向头中出":寒士困顿,白发如雪无处消融,
"得路云从脚下生":权贵通达,脚下青云自会托身。
"深作四溟何浩渺":四海的深渊何其浩荡,
"高为五岳太峥嵘":五岳的高峰太过嶙峋。
"都来总向人间看":若将万物置于人间称量,
"直到皇天可是平":敢问苍天可曾有过公平。
唐代诗人
秦韬玉(?~?),唐代诗人。字中明,一作仲明,京兆(今陕西西安)人。中和间从僖宗至蜀,赐进士出身,后依附宦官,官工部侍郎。秦韬玉少有辞藻,擅长歌吟,元辛文房《唐才子传》谓其“恬和浏亮”,尤长于七律。其诗构思奇巧,语言清雅,意境浑然,多有佳句,艺术成就很高。代表作品有《织锦妇》《贵公子行》《天街》《豪家》等。
1. 分段赏析
此诗以冷峻的哲思叩击天地,开篇即以“大底荣枯各自行”定调,道出人生荣辱如平行线般互不干涉的残酷真相。“阴骘难明”四字更将宿命论推入迷雾,诗人似在质问:若善恶终有报应,为何世间仍有那么多难以解释的苦难?这种对天道不公的困惑,与《列子》中“力命之争”的古老命题遥相呼应,却又以禅宗“云在青天水在瓶”的机锋,将答案留予自然本身。诗中更深层的矛盾在于对困境与转机的辩证书写。“无门雪向头中出”以霰雪之凛冽喻绝境,却见“得路云从脚下生”的转机——困境如雪封路径,生机却似云自足底涌出。这种绝处逢生的意象,暗合《周易》“穷则变,变则通”的古老智慧,更似禅宗公案中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”的顿悟。诗人以雪之“无门”与云之“得路”,在物理空间中构建起精神突围的隐喻通道。当视野从人生困境转向天地洪荒,“深作四溟何浩渺,高为五岳太峥嵘”骤然展开史诗般的时空画卷。四海之深与五岳之高形成垂直维度的极致拉伸,诗人却以“浩渺”“峥嵘”的叠字咏叹,在音韵回旋中注入历史沧桑感。这种对自然伟力的描摹,实则是庄子“吾生也有涯”的哲学具象——当目光穷尽四海五岳,方知人类认知的渺小如沧海一粟。诗人以李白式的夸张笔法,却摒弃了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的浪漫,转而赋予山海以冷硬的历史质感。最终,诗思如潮水般从九天回落人间。“都来总向人间看,直到皇天可是平”的诘问,将前文的宇宙浩叹凝练为一柄剖向天道的利剑。诗人以凡人之躯丈量苍穹,既是对屈原《天问》“圜则九重,孰营度之”的精神承续,亦暗藏杜甫“天上浮云似白衣”的怀疑精神。那“平”字堪称诗眼:既指物理天穹的平坦,更暗喻命运法则的公正——当诗人以“直到”字将视线从云端拽回尘世,看似宏大的天人之辩,终究回归到对人间正义的终极叩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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