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元帝后宫既多":汉元帝后宫里的宫女已经够多了,
# 后宫:指后宫美女。,元帝:指汉元帝。
"不得常见":不能经常见到,
"乃使画工图形":(元帝)就让画工画像,
"案图召幸之":根据图象的面貌召见宠幸。
# 幸:宠幸,指的帝王对后妃的宠爱。,案:通按,意思是按照。
"诸宫人皆赂画工":所有宫女都贿赂画工,
# 赂:赠送财物。
"多者十万":多的达十万贿钱,
"少者亦不减五万":少的也有五万多。
# 不减:不少于。,亦:也。
"独王嫱不肯":只有王嫱不肯行贿,
"遂不得见":因此就得不到皇帝的召见。
"匈奴入朝":匈奴来朝拜,
"求美人为阏氏":想求得美人做王后。
# 阏氏:汉时匈奴单于之妻的称号,即匈奴皇后之号。
"于是上案图":于是(元帝)查看画像,
"以昭君行":便让王昭君去匈奴。
# 行:前行,这里指出嫁。
"及去":临去时,
"召见":召见她,
"貌为后宫第一":长相是皇宫里最美的,
"善应付":而且擅长对答,
"举止闲雅":举止沉静文雅。
# 闲雅:亦作“娴雅”,一作优雅。从容大方。
"帝悔之":皇帝很后悔,
"而名籍已定":但是名册已经定下来了。
# 名籍:记名入册。
"帝重信于外国":皇帝对外国注重信义,
"故不复更人":所以不再换人。
"乃穷案其事":就追究查明行贿画工的这件事,
# 穷案:彻底追查。
"画工皆弃市":画工都在市中被斩首,
# 弃市:古时在闹市执行死刑,并把尸体暴露街头。
"籍其家":抄没画工的家产,
# 籍:登记,抄查没收。
"资皆巨万":都有亿万巨额。
"画工有杜陵毛延寿":画工有杜陵毛延寿,
# 杜陵:汉宣帝陵墓所在地,又名乐游原。在今陕西省长安县东南。
"为人形":画人像,
# 为人形:指画人的相貌、形态。
"丑好老少":无论丑的美的老的少的,
"必得其真":他都能画的跟真的一样;
"安陵陈敞、":安陵陈敞,
# 安陵:汉惠帝灵慕所在地,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。
"新丰刘白、":新丰刘白、
"龚宽":龚宽,
"并工为牛马飞鸟众势":一起画牛马飞鸟的各种姿势,
# 工:擅长。
"人形好丑":画人物不好看,
"不逮延寿、":不如毛延寿,
# 逮:达到。
"下杜阳望亦善画":下杜阳望也擅长画人物画,
# 下杜:城名,在今陕西长安县南。其地在杜陵之下,所以叫做下杜。
"尤善布色":尤其善于着色,
# 布色:著颜色。
"樊育亦善布色":樊育也善于着色:
"同日弃市":但他们一天被杀了,
"京师画工于是差稀":京城的画工因此而比较少了。
# 差稀:比较少一些。差:略微,稍稍。,京师:京城。
东晋道士、道教学者、炼丹家、医学家
葛洪(281?~343?),东晋道士、道教学者、炼丹家、医学家。字稚川,号抱朴子,世称小仙翁,丹阳句容(今属江苏)人。历任掾、咨议参军等职,赐爵关内侯,后隐居罗浮山炼丹。葛洪师从郑隐学习炼丹术,他将道家术语附会到金丹、神仙的教理中,使道教思想系统化、理论化,并与儒家名教纲常相结合,提出以“玄”为“自然之始祖”,主张立言必须有助于教化。他记载了当时流行的炼丹方法,保存了中国早期医学典籍和民间方剂,其中有对天花、恙虫病的世界最早记载。著有《抱朴子内篇》《抱朴子外篇》《肘后备急方》《神仙传》等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篇写王宫生活奢靡淫逸的文章。通过写封建帝王宫中生活的一个侧面,揭露了汉元帝们的荒淫糜烂,表达了对民间爱憎分明的民风民俗的肯定。
2. 分段赏析
第一段:制度性压迫的具象化。“元帝后宫既多,不得常见,乃使画工图形,案图召幸之。”此句以制度性缺陷为叙事起点,揭示封建宫廷权力运作的荒诞性。汉元帝因后宫佳丽众多而发明“画像选妃”制度,表面看似公平,实则暗藏权力寻租空间。这种将人物化的制度设计,使女性沦为视觉符号,其命运完全取决于画工笔下的虚实。“诸宫人皆赂画工,多者十万,少者亦不减五万。”通过具体贿赂数额的对比,展现权力寻租的普遍性与贪婪性。十万与五万并非实指,却以夸张手法暴露科层制腐败的触目惊心——连底层宫女亦需支付巨额贿赂,暗示整个宫廷生态已沦为金钱交易场。第二段:个体抗争与制度绞杀。。“独王嫱不肯,遂不得见。”昭君的拒贿行为构成叙事转折点。其“不合作”姿态既是对制度性压迫的反抗,亦是对个体尊严的坚守。但这种反抗在绝对权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,直接导致其被系统性地遮蔽,深刻揭示封建体制对异质者的排斥机制。“匈奴入朝,求美人为阏氏。于是上案图,以昭君行。”匈奴求亲事件推动情节突变,暴露制度设计的讽刺性:本为选妃的画像机制,最终成为政治交易的工具。元帝“按图索骥”的决策过程,凸显帝王将人物化的冷漠态度——昭君的美貌需经政治需要重新定义。第三段:权力反噬与集体毁灭。“及去,召见,貌为后宫第一,善应付,举止闲雅。”昭君真实形象的揭晓形成强烈反讽。其“后宫第一”的容貌与“举止闲雅”的修养,既解构了画像制度的荒谬性,也暗示元帝此前对昭君的“弃用”实为制度性误判。这种迟到的认知反转,强化了叙事的悲剧张力。“帝悔之,而名籍已定。帝重信于外国,故不复更人。”帝王的悔恨与“重信”借口形成尖锐矛盾。所谓“信义”不过是维护统治体面的遮羞布,其本质是权力傲慢下的推诿——既不敢承认制度缺陷,更不愿承担决策失误责任,最终将代价转嫁给画工群体。第四段:暴力清算与历史隐喻。“乃穷案其事,画工皆弃市,籍其家,资皆巨万。”元帝的清算行为展现权力体系的残酷本质:既需维护制度权威,又需转移矛盾焦点。画工被集体处决并抄家,既是对个体的肉体消灭,也是对腐败链条的象征性摧毁。但“资皆巨万”的记载暗示,这种清算本质是权力再分配的遮羞布。“画工有杜陵毛延寿……樊育亦善布色:同日弃市。”对画工群体的细致罗列具有多重意涵:专业分工的隐喻:毛延寿专攻人物肖像,陈敞等擅绘牛马,樊育精于设色,暗示宫廷艺术服务于权力需求的工具性;集体罪责的建构:通过并列姓名,将个体行为升华为群体腐败,为暴力镇压提供合法性依据。终章:文化记忆的生成。“京师画工于是差稀。”结局的冷峻收笔暗含历史辩证法:暴力镇压虽暂时遏制腐败,却无法根除制度痼疾。画工群体的消亡反而强化了艺术创作与权力规训的关联,促使后世文人将昭君故事重构为文化符号——画工弃市成为批判专制、追思红颜的经典母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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