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董逃董逃董卓逃":喊着“董逃董逃”,董卓在逃亡,
# 董卓:东汉末年的祸国枭雄。应大将军何进之召,率兵进京诛灭宦官。不久废少帝,残暴专横,胁迫献帝迁都长安,纵火焚烧洛阳宫室,对社会造成极大破坏。
"揩铿戈甲声劳嘈":刀枪铠甲相互碰撞发出嘈杂喧闹的声音。
# 劳嘈:谓声音嘈杂。,戈甲:戈和铠甲。亦泛指武器装备。指战争或军队。,揩铿:象声词。金属撞击声。
"剜剜深脐脂焰焰":那被剜取的深坑燃烧着火焰,
# 焰焰:火焰炽烈貌。有如火焰燃烧。,脂:脂膏。,深脐:深深的肚脐。,剜剜:凹陷貌。剜下去的。
"人皆数叹曰":人们都多次叹息说道,
# 曰:说。,叹:杨本、季本作“数叹”。,数:一无数字。,皆:都。
"尔独不忆年年取我身上膏":你难道不回忆起年年都掠取我身上的脂膏。
# 膏:脂膏。油膏。民脂民膏。,不忆:不想起。不回忆。,独:唯独。,尔:你。
"膏销骨尽烟火死":脂膏被榨干、骨头枯尽,我就像在烟火中死去一样,
# 烟火:火和烟。指炊烟和灶火。,膏销:脂膏销尽。销:消耗。金属融化。
"长安城中贼毛起":长安城中盗贼纷纷出现,
# 毛起:毛发竖立。形容兴起之事如毛一样众多。
"城门四走公卿士":公卿士大夫们从各个城门四处逃窜。
# 公卿士:公爵和卿士。公爵(皇公贵族),相卿(朝廷高官)和士大夫。,四走:四处游走。
"走劝刘虞作天子":跑去劝刘虞做天子。
# 天子:皇帝。,刘虞:字伯安。东汉末年著名政治家,汉室宗亲。忠于汉室。,走劝:游走劝说。
"刘虞不敢作天子":刘虞却不敢做天子,
# 敢:一作取。
"曹瞒篡乱从此始":曹操篡夺政权、制造混乱就从这里开始。
# 篡乱:篡权乱政。,曹瞒:曹操小字阿瞒,因呼为曹瞒。
"董逃董逃人莫喜":喊着“董逃董逃”,人们可别高兴得太早,
# 莫喜:不要欢喜。
"胜负相环相枕倚":战争中胜负相互循环,士兵的尸体相互枕藉,
# 枕倚:枕垫倚靠。凭倚;依托。,相环:谓往复翻转循环。环,一作翻。
"缝缀难成裁破易":想要把破碎的国家缝补恢复起来很难,而破坏却很容易。
# 裁破:裁剪破坏。,缝缀:缝制缀合。缝制连缀。
"何况曲针不能伸巧指":更何况弯曲的针无法让灵巧的手指施展,
# 伸巧指:伸入灵巧的指头。,曲针:弯曲的顶针。,何况:况且。
"欲学裁缝须准拟":想要学习裁缝必须要遵循准则、做好准备。
# 准拟:准确模拟。遵循;模仿。希望;料想。准定;一定。
中唐诗人,新乐府运动的主要作者
元稹(779~831),唐代诗人。字微之,河南洛阳人,北魏皇族后裔。曾任监察御史,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在诗歌领域,其与白居易同为新乐府运动的主要倡导者,并称“元白”,所作乐府,对当时的社会矛盾有所暴露。在小说领域,《莺莺传》以优美的文笔和细腻的刻画,影响了后世的《西厢记》。在散文领域,元稹的制诰创作最值得关注。著作被整理为《元氏长庆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乐府诗,也是一首咏史诗。诗中以东汉董卓之乱为背景,通过描绘战乱中百姓遭受残酷压榨、民不聊生的景象,影射中唐藩镇割据、时局动荡的社会现实,表达对乱世难平、治国无章的深沉忧虑,体现了元稹新乐府诗关注民生、现实批判的鲜明风格。
2. 写作手法
白描:“长安城中贼毛起,城门四走公卿士”运用白描。不做多余修饰,直白描绘长安城内盗贼四起、公卿士大夫争相从城门出逃的场景,以简洁的语言勾勒出乱世中都城的混乱与官员的狼狈,直观展现董卓之乱带来的动荡,让读者清晰感知当时的局势。起兴:“董逃董逃董卓逃,揩铿戈甲声劳嘈”运用起兴。诗句以“董逃”的反复呼告开篇,先点出董卓出逃的核心事件,再描绘戈甲碰撞的嘈杂声响,营造出乱世的紧张氛围。借“董逃”这一具体情境起兴,自然引出后文对董卓专权、百姓被压榨等内容的叙述,让诗意的展开更顺畅。借古讽今:全诗以“董逃董逃董卓逃”至“曹瞒篡乱从此始”的东汉董卓之乱为古事,通过写董卓压榨百姓、长安混乱及曹操篡乱,影射中唐藩镇割据的现实。借东汉末年的政治乱象,批判中唐时期藩镇割据导致的时局动荡,以古事喻今事,表达对当下政治乱象的不满。比喻:“胜负相环相枕倚,缝缀难成裁破易”运用比喻。以“缝缀”比喻治理国家、维系政权,以“裁破”比喻破坏政权、引发动荡,将抽象的“权力更迭”“政权维系难易”转化为具体的缝纫动作,形象地说明建立和维系政权困难,而破坏政权却很容易的道理。象征:“何况曲针不能伸巧指”运用象征。以“曲针”象征乱世中的个体,“不能伸巧指”象征个体的才能无法施展。借曲针无法灵活发挥作用的特点,象征在动荡乱世里,人们的才能受到束缚、难以施展,间接表达对乱世压抑人才的批判。
3. 分段赏析
“董逃董逃董卓逃,揩铿戈甲声劳嘈。”开篇以反复咏叹的“董逃”起兴,模拟战乱中逃亡的慌乱场景,“揩铿戈甲”以象声词勾勒金属碰撞的嘈杂,渲染出紧张危急的氛围,迅速将读者带入东汉末年董卓之乱的动荡历史背景中。“剜剜深脐脂焰焰,人皆数叹曰。”此句运用白描手法,“剜剜深脐”描绘出残酷压榨百姓的场景,“脂焰焰”暗示百姓脂膏被榨干后的惨状,引发人们对统治者暴虐的叹息,为全诗奠定了沉痛的基调。“尔独不忆年年取我身上膏,膏销骨尽烟火死。”诗人借百姓之口,直接控诉统治者年年掠夺百姓脂膏,致使百姓“膏销骨尽”,生灵涂炭,深刻揭露了统治者对人民的残酷剥削和压迫。“长安城中贼毛起,城门四走公卿士。”描绘出长安城陷入混乱,盗贼横行,公卿士大夫纷纷逃窜的景象,进一步展现了战乱给社会带来的巨大破坏,凸显出时局的动荡不安。“走劝刘虞作天子,刘虞不敢作天子。曹瞒篡乱从此始,董逃董逃人莫喜。”通过讲述有人劝刘虞称帝而刘虞不敢,以及曹操趁机篡乱的历史事件,揭示了权力更迭的复杂性和残酷性,同时“人莫喜”表达出诗人对这种混乱局势的无奈与忧虑。“胜负相环相枕倚,缝缀难成裁破易。”以战争中胜负循环、尸横遍野的惨状为喻,指出乱世中想要恢复秩序、治理国家如同缝补衣物般艰难,而破坏却轻而易举,深刻反映出诗人对国家命运的深切担忧。“何况曲针不能伸巧指,欲学裁缝须准拟。”末句以“曲针不能伸巧指”象征乱世中个体的才能无法施展,强调治国需要遵循章法、有正确的准则,进一步深化了全诗的主题,表达出诗人对太平盛世的渴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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