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清明寒食":清明寒食节日。
# 清明寒食:这是春天的两个节日。寒食,约在冬至后一百零五天左右,清明节前一二天。
"花径里、":在花丛中的路上、
# 花径里:“花径里”三句:一番,前一个作一阵解,后一个作一片解。狼籍,散乱。欧阳修《采桑子·群芳过后西湖好》词:“狼籍残红,飞絮濛濛。”
"一番风雨":一场风雨过后,
# 一番风雨:一阵风雨。
"一番狼籍":一片散乱的落花。
# 一番狼籍:一片散乱。
"红粉暗随流水去":落下来的红花,静静地随着流水走了,
# 红粉暗随流水去:“红粉暗随流水去”二句:意谓红花少了,绿叶多了。作者化用了李清照的《如梦令·昨夜雨疏风骤》里的“知否?知否?应是绿肥红瘦。”红粉暗随流水去:一作“流水暗随红粉去”。宋·秦观《望海潮·洛阳怀古》:“无奈伤心,暗随流水到天涯。”红粉,形容红花飘落。
"园林渐觉清阴密":园林里渐渐地觉得清绿的树叶茂密了。
# 清阴:碧绿的树叶茂密。
"算年年、":细算每一年、
"落尽刺桐花":刺桐花落尽的时候,
# 刺桐花:植物,豆料。一名海桐。落叶乔木,春天开花,有黄红、紫红等色。生长在南方。福建的泉州又名刺桐城。
"寒无力":春寒也渐失了余力。
"庭院静":庭院寂静,
"空相忆":只能徒然地怀想忆念。
"无说处":但没有地方说,
# 无说处:一作“无处说”。
"闲愁极":闲愁郁结到了极点。
# 闲愁:为国家之愁。作者在很多场合里,把国家之愁,都说作“闲愁”。愁:一作“悉”。
"怕流莺乳燕":因为那些流莺乳燕太可怕了,
# 流莺乳燕:指权奸佞臣。他们鼓唇弄舌,搬弄是非。
"得知消息":如果她们知道了这个消息,又要陷害我。
"尺素如今何处也":如今也不知道书信在哪里,
# 尺素如今何处也:“尺素如今何处也”二句:如今书信在哪里也不知道,我想念的人也不见踪迹。尺素:书信。
"彩云依旧无踪迹":我想念的朋友仍然没有踪迹。
# 彩云:指想念的人。“彩云”又作“绿云”,意同。
"谩教人、":徒然地让人、
# 谩教人:“谩教人”三句:空教我,但实在没有脸面再上高楼了,楼外的平原上只有一片碧绿的庄稼。谩:作空、徒解。
"羞去上层楼":羞于再登上高楼眺望,
# 层楼:高楼。,羞:没有脸面,这是说高楼上去的次数太多了,不好意思的再上了。
"平芜碧":只看见楼外的原野上一片碧绿的庄稼。
# 平芜:平原、原野。
"家住江南":我的家住在江南,
"又过了、":又过去了、
南宋将领,豪放派代表词人
辛弃疾(1140~1207),南宋词人。原字坦夫,后改字幼安,号稼轩居士,历城(今属山东济南)人。一生力主抗金,曾上奏疏《美芹十论》与《九议》纵论世事,但意见不被采纳。辛弃疾兼擅诗文词,而以词的成就为最高,与苏轼合称“苏辛”,与李清照并称“济南二安”,还与党怀英并称“辛党”。其词题材广阔,善用典故,风格多样,以豪放为主。他的词作热情洋溢、慷慨悲壮、笔力雄厚,与苏轼词风相近。《破阵子·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》《永遇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》《水龙吟·登建康赏心亭》《菩萨蛮·书江西造口壁》等均有名。有《稼轩长短句》。今人邓广铭辑有《辛稼轩诗文钞存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伤春相思词。描绘了江南暮春时节的凄清景象,体现了女主人公在残春中的孤寂心境,表达了她对远行人深切的思念、思而不得的惆怅。
2. 写作手法
情景交融:上阕描写暮春景象,如风雨摧残后的狼藉花径、花落水流红等,在景中暗蓄红颜易逝、年华虚度的悲愁,为下阕抒情铺垫;下阕写女子孤寂苦闷,将相思情愫融入寂静环境、羞涩矜持等状态,使情与景浑然一体,生动展现女子复杂情感。象征:上阕中“花落”象征着美人迟暮、青春消逝,女子由落花联想到自身,寄寓着红颜难久、年华虚度的悲愁;“刺桐花落尽”“寒无力”表面写刺桐花因寒冷无力附着枝头而飘落,实则象征女子在暮春凄寒中身心俱疲,无力把握自身命运,也暗含君子失意的含义。下阕中“彩云”象征远方的游子,既体现了女子对游子的深情与痴迷,也因“依旧无踪迹”暗含对游子薄情的怨怼,承载着女子复杂的思念与怅惘之情。
3. 分段赏析
上阕:“家住江南,又过了、清明寒食。”起句以平淡语写尽沧桑意。“家住江南”四字,看似仅点明地域,却暗藏古典诗词中“江南”与“娇柔”“敏感”的文化关联——江南的温润水土滋养出的女子,其哀愁也如春雨般绵密,比塞北女子更多几分含蓄的怅惘。“清明寒食”是暮春的标志性节点,本为写景铺垫,而“又”字堪称神来之笔:一个“又”字,将当下的寂寞延伸至过往,暗示这并非她首次独自面对暮春的凋零,往年的孤寂与哀怨如潮水般被唤醒,开篇便埋下“年年如此”的宿命感。“花径里、一番风雨,一番狼籍。”以叠词“一番……一番……”强化风雨的频密与无情。花径本是春日赏景之地,此刻却因连绵风雨变得“狼籍”,既写实景——花瓣零落、残红遍地,更喻人心——女子的心境亦如这花径般被世事风雨摧残得凌乱不堪。句式短促有力,如重锤敲在心头,将“风雨”与“狼籍”的因果关系反复强调,既见自然之力,更显女子对时光无情的无力感。“红粉暗随流水去,园林渐觉清阴密。”“红粉”特指娇艳的花瓣,却以女子妆容的“红粉”为喻,暗合“红颜”之意。“暗随流水去”的“暗”字极妙:它不写花落的决绝,而写其悄无声息的消逝,仿佛连告别都带着隐忍,恰如女子对青春流逝的默默承受。“渐觉清阴密”的“渐”字则拉长了时间,绿叶由疏转密是缓慢的过程,却被她敏锐捕捉,这“渐”中藏着她日复一日的注视与煎熬——看残红褪尽,看绿意浓得化不开,时光在她眼中被拆成了无数细碎的片段,每一片都浸着无奈。两句一写“红去”、一写“绿密”,既见暮春“红绿交替”的实景,更藏“红颜易逝、青春难留”的隐喻,景与情交织。“算年年、落尽刺桐花,寒无力。”“算”字有“总计”“料想”之意,将视角从眼前的花径拉向“年年”的轮回,由具体景象升华为普遍规律。刺桐花是暮春少见的入词意象,其花落标志着春光彻底终结,天气转暖,却偏以“寒无力”形容。“寒”非指天气之冷,而是花瓣凋零前的萎靡之态——它们无力再附于枝头,只能在风中瑟缩坠落,与“清阴密”的绿叶形成鲜明对比:一边是衰败的“无力”,一边是繁盛的“有势”。此句暗合辛弃疾惯有的隐喻笔法:寒花之“无力”可喻君子失意,密叶之“盛壮”可指小人得势,个人命运与时代风云悄然融入残春景象,让自然描写多了一层深沉的社会感慨。下阕:“庭院静,空相忆。无说处,闲愁极。”上阕以景结,下阕以情起,“庭院静”承“清阴密”而来——园林愈静,愈显人心的喧嚣。“空相忆”的“空”字,直点相思的徒劳:她在回忆中打捞过往,却只剩一片虚无。“无说处”道尽孤独的极致:不是没有愁绪,而是无人可诉、无处可泄,这“闲愁”便如藤蔓般在心中疯长,“极”字将这种压抑推至顶点。四句两两对仗,短句急促如喘息,将“静—忆—闷—愁”的情绪层层递进,写尽女子被孤独裹挟的窒息感。“怕流莺乳燕,得知消息。”此句将闲愁推向更私密的境地。流莺乳燕本是暮春常见的生灵,活泼灵动,却成了她的“怕”之对象。为何怕?因这“消息”是她深藏心底的秘密——或许是对远人的相思,或许是对青春虚度的怅惘,这份感情太过敏感、太过脆弱,连禽鸟都怕知晓。这“怕”中藏着女子的羞涩与矜持:她的愁绪是不能示人的,只能独自咀嚼,连自然生灵都成了潜在的“窥探者”,其孤独与隐忍更添几分楚楚可怜。“尺素如今何处也,彩云依旧无踪迹。”“尺素”是古典诗词中“书信”的代称,“彩云”则以绚丽意象喻指远方的心上人。两句一问一叹,写尽等待的绝望:她既盼不到一封书信,也寻不到心上人的踪迹。“如今何处也”的茫然,与“依旧无踪迹”的无奈形成呼应,“依旧”二字与上阕“又”字遥相呼应——不仅暮春年年相似,连等待的落空也是年年如此。她对“彩云”的称谓仍带眷恋,可见痴情未减,而“无踪迹”的现实又让这份痴情成了自我折磨,爱与怨在心中反复拉扯,矛盾而痛苦。“谩教人、羞去上层楼,平芜碧。”结句以动作写心理,将抽象的愁绪化为具体的画面。“上层楼”本是为远眺寻人,而“羞去”二字道尽她的犹豫:或许是怕登楼后仍不见归人,徒增失望;或许是怕见“平芜碧”的开阔景象,反衬自己的狭隘愁绪,更显渺小。“平芜碧”是极开阔的远景——青草绵延至天际,本是生机盎然之景,在她眼中却成了阻隔视线的屏障,愈见其“望断天涯路”的绝望。“谩教人”(徒教人)的慨叹,将所有情绪收束于一声无奈的叹息,余韵悠长,让读者仿佛能看见她转身离去的背影,带着未说尽的愁绪,消失在暮春的寂静里。
4. 作品点评
具体而言,每一句话中都藏着它的“骨”。所谓“骨”,是那些含义深邃、分量厚重,足以抓住人目光的文字;而由这“骨”自然生出的“力”,便足以稳稳撑住每一句话,更能让整篇文章都振发起来。
# 幼安《满江红》《水调歌头》诸作俱能独辟机杼,极沉着痛快之致。亦流宕,亦沉切。
清陈廷焯《云韶集》
# 此数章皆髀肉复生之叹。
清沈曾植《稼轩长短句小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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