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风怒欲拔木":狂风怒吼,猛烈得似乎要将树木连根拔起,
"雨暴欲掀屋":暴雨倾盆如注,狂暴得似乎要掀翻屋顶。
"风声翻海涛":风声呼啸,就像海上的波涛翻滚,
"雨点堕车轴":雨点沉重,如同直接砸落在车轮轴上。
# 堕车轴:谓雨点很大,降落时声如车轴堕地。车轴:穿入车毂中承受车身重量的圆柱形零件。
"拄门那敢开":我紧靠着门不敢打开,生怕被狂风卷走,
"吹火不得烛":点起火来也难以照亮,因为风势太大,烛火根本立不住。
"岂惟涨沟溪":这风雨不仅让沟溪水位暴涨,
# 沟溪:山沟。
"势已卷平陆":而且已经威胁到了平原上的房屋安全。
# 平陆:平原,陆地。
"辛勤艺宿麦":我辛辛苦苦种植的冬小麦,
# 宿麦:隔年成熟的麦,即冬麦。,艺:种植。
"所望明年熟":原本指望明年能有个好收成。
"一饱正自艰":但现在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,真是艰难啊,
"五穷故相逐":而贫穷、困苦等五样坏事还总是纠缠着我。
# 相逐:相追随。,五穷:韩愈《送穷文》以智穷、学穷、文穷、命穷和交穷为五穷。此处用以感慨自己遭遇的不幸。
"南邻更可念":更可怜的是南边的邻居,
# 南邻:南边的近邻。
"布被冬未赎":他们连冬天的棉被都还没有赎回。
"明朝甑复空":到了明天,他们家的饭甑又要空空如也,
# 甑:蒸饭用的炊器。
"母子相持哭":母子俩只能相拥而泣。
爱国诗人,南宋“中兴四大家之一”
陆游(1125~1210),南宋爱国诗人。字务观,号放翁,越州山阴(今浙江绍兴)人。生当北宋灭亡之际,少年时即受家庭中爱国思想的熏陶;投身军旅后,主张坚决抗金;晚年退居家乡,收复中原的信念始终不渝。陆游与尤袤、杨万里、范成大并称“中兴四大家”。陆游诗诸体兼备,古体、近体、五言、七言均擅长。其诗歌突出特点是充满爱国忧民的激情,陆游还有大量描写山水风光、赠酬友人、抒写个人情怀之作,清新灵动,富于生活情趣。诗歌今存九千余首,为历代诗人之冠。陆游也擅长词,兼具清旷超迈、沉郁苍凉、纤丽之风,亦有寓意高远之作。代表作品有《关山月》《书愤》《示儿》《钗头凤》等。著有《剑南诗稿》《渭南文集》《南唐书》《老学庵笔记》等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描写生活场景的五言古诗,诗中描绘了风雨交加的天气状况以及人们在这种天气下的生活处境,一方面为自己辛勤种植的冬麦可能遭受风雨之灾而忧愁,另一方面对南邻贫困母子的悲惨生活表示同情。
2. 写作手法
对比:诗的前半部分极力描写风雨的强大力量和破坏力,后半部分则着重刻画诗人自己和南邻的贫苦艰难处境,前后形成鲜明对比,突出了自然灾害面前人们的渺小与无助,以及生活的艰难。拟人:“风怒欲拔木,雨暴欲掀屋”中“怒”“暴”将风雨拟人化,赋予风雨以人的情感和行为,生动形象地写出了风的狂怒、雨的急暴,突出了暴风雨的凶猛来势。比喻:“风声翻海涛,雨点堕车轴”,把风声比作海涛翻滚的声音,将雨点比作车轴堕地,从声音和形体两个角度,形象地描绘出风雨的巨大威力和磅礴气势。
3. 分段赏析
《十月二十八日风雨大作》可分两部分。第一部分为诗的开篇八句,紧扣诗题,生动描绘出风雨大作的惊险场景,这部分又可细分为两个层次,每个层次各有四句。在第一层次中,诗人着重刻画暴风雨那来势汹汹的凶猛态势。起笔运用直接叙述的手法:“风怒欲拔木,雨暴欲掀屋。”狂风好似愤怒的猛兽,尽显狂态,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树木从土里连根拽起;暴雨仿若脱缰的野马,气势汹汹,好似要把房屋彻底掀个底朝天。一个“怒”字,一个“暴”字,将风雨的凶猛展现得淋漓尽致。而“欲”字的运用,更是巧妙地采用拟人手法,赋予风雨以主观意向,好似它们带着明确目的在肆意破坏,生动展现出暴风雨疯狂肆虐的动态。紧接着,诗人运用形象的比喻进一步渲染:“风声翻海涛,雨点堕车轴。”那呼啸的风声,宛如大海中波涛汹涌翻腾时发出的震耳狂啸;落下的雨点,大得如同车轴从高空坠地一般。前半句从声音的角度,让读者仿若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海边,听着那惊涛拍岸的巨响;后半句从雨点的形态入手,一个“堕”字,使雨点仿佛带着千钧之力,极具冲击力。诗人以夸张的笔势,将暴风雨的猛烈刻画得入木三分。第二层次则着重描述暴风雨所引发的严重局面。先着眼于室内:“拄门那敢开,吹火不得烛。”狂风暴雨的威力使得人们即便把门拄得牢牢的,也不敢轻易打开,生怕狂风瞬间灌进屋内,造成更大破坏。而想要吹火照明,却发现蜡烛根本无法点燃,室内陷入一片漆黑,这种黑暗与外界的狂风暴雨相互映衬,让人心生恐惧,恐怖之感愈发强烈。随后将视角转向室外:“岂惟涨沟溪,势已卷平陆。”诗人推测,这场暴风雨带来的大水,哪里仅仅是让大小沟溪的水位迅猛上涨,看这形势,恐怕早已席卷了平坦的陆地。这里“势已”二字用得极为精妙,表明这些景象都是诗人在室内基于风雨的声势所做出的推测。毕竟在如此猛烈的暴风雨袭击下,人们连门都不敢开,又怎会贸然出门查看,所以这种推测既符合情理,又巧妙地暗示出暴风雨造成的破坏程度之深,让读者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局势的严峻。诗的后半部分同样是八句,主要描绘暴风雨带来的灾难性后果,以及诗人由此生发出的对贫苦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,这部分也分为两个层次。第一层次,诗人先诉说自身所处的困境:“辛勤艺宿麦,所望明年熟;一饱正自艰,五穷故相逐。”自己辛辛苦苦种下冬小麦,满心期待着来年能有个好收成,可即便丰收,想要勉强吃顿饱饭都绝非易事。更何况前面提到暴风雨“势已卷平陆”,如此一来,丰收的希望已然落空。如今各种穷困之事如同恶魔一般紧紧相随,饥饿正一步步逼近,未来的日子实在令人堪忧,其后果的严重性不言而喻。第二层次,诗人由己及人,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南邻:“南邻更可念,布被冬未赎;明朝甑复空,母子相持哭。”南邻的处境更加令人同情,冬天都已经到了,可家中用来御寒的布被还抵押在当铺,至今未能赎回。而现在,暴风雨又让生活雪上加霜,面临断炊的绝境。可以想象,明天锅里又将空空如也,母子二人只能无奈地相拥而泣。诗人在此处没有过多赘述,仅用寥寥数语,就将南邻一家饥寒交迫、走投无路的悲惨状况刻画得淋漓尽致。而后,诗作到此戛然而止,却留下了无尽的余味,促使读者深入思考这背后的社会现实以及劳动人民的悲惨命运。
4. 作品点评
《十月二十八日风雨大作》这首诗从创作手法的角度剖析,整体布局严谨规整,层次脉络清晰明了。其行文恰似精心编织的锦缎,针线细密,毫无破绽,尽显浑然天成之妙。开篇,诗人着力描绘风雨的暴烈态势,以“风怒欲拔木,雨暴欲掀屋”等语句,将狂风暴雨的凶猛刻画得淋漓尽致,让读者仿若身临其境。紧接着,笔锋一转,顺势描绘出由这般暴烈风雨所引发的严重局面,从室内“拄门那敢开,吹火不得烛”的恐惧,到室外“岂惟涨沟溪,势已卷平陆”的推测,一步步将严峻形势展现无遗。这种从风雨的具体情状到整体局面的描写推进,过渡极为自然流畅,毫无突兀之感。随后,诗人将视角从外部环境转向自身生活。鉴于风雨造成的严重局面,自然而然地引出对自家生计遭受威胁的忧虑,“辛勤艺宿麦,所望明年熟;一饱正自艰,五穷故相逐”,自身辛勤劳作却仍难以摆脱困境,生活的艰难跃然纸上。然而,诗人并未仅仅局限于对自身遭遇的感慨,而是进一步拓展视野,推己及人。由自己的艰难处境,联想到南邻的状况更为凄惨,一句“南邻更可念”,饱含着深切的同情。这种从自身困境到他人境遇的延伸,情感逐步深化,使诗歌的内涵更加丰富。整首诗如此一路写来,各个环节紧密相连,如链条般环环相扣。每一层的递进都顺理成章,在富有变化的同时,又保持着自然流畅的发展节奏,充分展现出诗人高超的创作技巧与严密的逻辑思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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