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行营面面设刁斗":军营四周都设置了夜间用作巡逻报更的梆子,
# 刁斗:古代一种军用锅,铜制有柄三脚,白天用于做饭,夜间用作巡逻报更的梆子。
"帐门深深万人守":中军大帐门前有众人守卫。
# 帐门:指将军住的中军大帐。
"将军贵重不据鞍":将军性命贵重不骑马,
# 据鞍:骑马。
"夜夜发兵防隘口":每夜都派兵去防守险要的关口。
# 隘口:险要的关口。
"自言虏畏不敢犯":自吹金兵害怕不敢来侵犯,
# 虏:指敌人。
"射麋捕鹿来行酒":射捕来的麋鹿拿来饮酒。
# 麋:即驼鹿,比牛大,全身赤褐色,角大尾短,能游泳。
"更阑酒醒山月落":更深夜尽还畅饮直到山头月西沉,
# 更阑:更深夜尽。
"彩缣百段支女乐":拿出彩色的绢缎百段赏给筵前歌舞的乐妓。
# 女乐:歌舞乐妓。,支:支付,此指赏给。,彩缣:彩色的绢缎。
"谁知营中血战人":有谁知道军中广大浴血战斗的士卒,
# 血战人:浴血战斗的士卒,一说指作战受伤的土兵。,营中:军中。
"无钱得合金疮药":竟无钱配药治疗刀剑创伤。
# 金疮药:医治刀剑创伤的药。,合:配制。
南宋文学家
刘克庄(1187~1269),南宋文学家。初名灼,字潜夫,号后村居士,莆田(今属福建)人。以荫入仕,淳祐初赐同进士出身,官至工部尚书兼侍读,以龙图阁学士致仕。谥文定。刘克庄兼擅诗、文、词各体,尤以诗歌影响最大,为江湖派的重要作家。其诗初学晚唐,后推崇陆游,喜用典故成语。诗风豪迈奔放、雄健疏宕。在南宋辛派词人中,刘克庄与刘过、刘辰翁并称“三刘”。词风豪迈,颇受辛弃疾影响。著有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《后村诗话》,编有《分门纂类唐宋时贤千家诗选》。代表作品有《戊辰即事》《贺新郎·九日》《六州歌头·客赠牡丹》等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《军中乐》是南宋诗人刘克庄创作的一首七言乐府诗,该诗通过对南宋军队现状的逼真刻画,深刻揭示了官兵之间的尖锐矛盾,表达了对士兵悲惨遭遇的深切同情和对将军玩忽职守、纵情享乐行为的强烈批判。
2. 写作手法
细节描写:诗中“行营面面设刁斗,帐门深深万人守”,通过“面面”“深深”这样细致的描写,展现出军营戒备森严的具体细节,从侧面刻画将军为保全自身所做的周全防范。“射糜捕鹿来行酒。更阑酒醒山月落,彩缣百段支女乐”,详细描绘将军射猎只为行酒,夜至更深仍沉醉于酒色,不惜用大量彩缣赏赐女乐等细节,将将军荒淫享乐的生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这些细节描写生动形象地勾勒出将军懦弱怕死、耽于享乐的丑恶形象,让读者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将军的腐败行径,增强了诗歌的画面感和表现力,使诗歌所批判的对象更加具体可感,深化了诗歌的主题。对比:一方面描绘将军“射糜捕鹿来行酒。更阑酒醒山月落,彩缣百段支女乐”的奢靡享乐、惧敌畏死,另一方面展现士兵“谁知营中血战人,无钱得合金疮药”的浴血奋战却得不到救治的悲惨遭遇;将军在军帐内行酒作乐,而士卒在阵地前冲锋流血;将军挥霍无度,士卒重伤无钱买药,形成鲜明对比。通过这种强烈的对比,深刻地揭示了封建社会官兵之间的尖锐矛盾,突出了士兵的悲惨处境和将军的丑恶嘴脸,使读者清晰地看到南宋军队内部的腐朽,有力地揭示了南宋军队屡战屡败的深层社会原因,增强了诗歌的批判力度和情感冲击力,让诗歌的主题更加鲜明突出。间接抒情:寓情于景,全诗对将军的生活场景和士兵的遭遇进行客观的描写,没有直接抒发作者的情感,但在这些形象的描写中,作者对将军的批判、对士兵的同情之情自然流露。如对将军享乐场景的刻画以及对士兵悲惨状况的叙述,字里行间都蕴含着作者强烈的爱憎。这种手法使诗歌的情感表达更加含蓄蕴藉,避免了直白的说教,让读者在对诗歌内容的品味中,自然而然地体会到作者的情感倾向,更能引发读者的共鸣,增强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,使诗歌的主题在读者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象。
3. 分段赏析
诗的前八句紧密围绕“乐”字,着力描绘将军的所谓“乐”态。开篇四句,“行营面面设刁斗,帐门深深万人守”,细致地勾勒出军营中森严的戒备场景,表面上看似营中防守严密、秩序井然,实则暗藏玄机,巧妙地讽刺了将军惧怕敌人、过度自保的心理。那“面面”与“深深”的用词,精准地刻画出将军为求自身安全,可谓将防范措施做到了极致,尽显其怯懦无能的本质。接着,“将军贵重不据鞍,夜夜发兵防隘口”两句,在前述铺垫的基础上,把缩居于“深深”“帐门”之内的将军形象进一步凸显出来,深入揭露他懦弱怕死的本性。“贵重”一词,饱含讥讽意味,暗示将军徒有高位,却无与之相匹配的胆识与担当。随后,“自言虏畏不敢犯”一句,更是将将军的狡诈虚伪展露无遗,他躲在重重保护之下,还妄自尊大地夸口敌人畏惧自己,不敢前来侵犯,这不过是为自己沉迷享乐寻找的拙劣借口罢了。而“射糜捕鹿来行酒。更阑酒醒山月落,彩缣百段支女乐”三句,则毫不留情地撕下了将军虚伪的面具,将其沉迷于享乐的真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古人本有望畋猎以申文武之教,可这位将军却把射麋捕鹿仅仅当作行酒作乐的幌子;古人深知女乐随军易影响士气,而他却整夜沉溺于酒色之中,直至夜静更深,还肆意挥霍“彩缣百段”去赏赐那些歌儿舞女,其豪奢无度、荒淫颓废之态令人咋舌。前八句通过对将军日常生活的细腻描写,虽未直接发表评论,但将军那灯红酒绿、醉生梦死、极度豪奢的生活场景已然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,将其所谓的“乐”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。然而,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战斗在前沿阵地的士兵又处于怎样的境地呢?“谁知营中血战人,无钱得合金疮药!”这些英勇的士卒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,身负重伤,可就连救急救危、治疗伤痛的医药费都无力支付,其处境之悲惨与将军的奢华形成了天壤之别。“谁知”二字,感情强烈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向那些不顾士兵死活的宋军高级将领,也是对南宋苟安享乐的统治集团的愤怒控诉。在这里,一面是将军的惧敌如虎、寻欢作乐,一面是士卒的奋勇杀敌、流血牺牲;将军在军帐之内尽情行酒作乐,士卒却在阵地之前拼死冲锋;一边是毫无节制地挥金如土、买笑追欢,一边是重伤之后无钱买药、苦苦挣扎。这种极其鲜明的对比,深刻且尖锐地揭示了封建社会里官兵之间存在的巨大矛盾,使得全诗的感情基调显得格外沉郁凝重,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将领无能与腐化的批判,以及对统治集团腐朽行径的谴责,也让人们对那个时代的黑暗与不公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逼真地刻画了南宋军队的现状,辛辣地嘲讽了南宋将领的玩忽职守、奢靡享乐,深切同情广大士兵的悲惨处境,揭示了南宋军队屡战屡败的深层社会根源。诗中运用对比手法,将两种迥异的生活场景并置,客观描绘而不加评论,对比之下彰显作者强烈的爱憎情感,展现出两者的内在联系。具体描写时多方照应,使全诗结构严谨。诗人将强烈情感融入形象描写,语言近似口语,精警凝练又自然平易,诗风类似唐代张王乐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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