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黑花一衔蝉":猫儿黑花斑纹、衔蝉捕鼠,
"畜之今几年":养它至今已有几年。
"捕攫奔走捷":捕捉猎物奔走敏捷,
"巧黠乃其天":机灵狡猾本是它的天性。
"一脔亦割啖":我连一块肉也分给它吃,
"分与眠席眠":让它睡在床席旁。
"迩来主人出":近来主人外出,
"出久厨无烟":离家久了厨房冷灶无烟。
"罄室鼠辈少":屋里老鼠变少,
"时得聊自延":猫)偶尔能勉强填饱肚子。
"不就邻妇呼":它不理会邻妇的喂食,
"宁饥肯垂涎":宁愿挨饿也不贪嘴。
"夜寒身无栖":寒夜无处栖身,
"灶窟恬余暄":蜷在灶洞借余温取暖。
"灰染突尘涴":烟灰染脏了毛,
"毛色非旧鲜":毛色不再鲜亮如初。
"主人来归初":主人刚回家时,
"绕室如诉冤":猫绕屋走动似在诉冤。
"旁人固不解":旁人当然不懂,
"主人当知怜":主人该明白它的可怜。
"云何云可恶":为何说它可厌,
"恶彼身挛拳":是嫌它蜷缩脏污的身子。
"依随行坐閒":它跟随左右时,
"呵叱加笞鞭":你却呵斥鞭打。
"不念昔可爱":不念从前可爱,
"惟恶今非前":只厌如今不如从前。
"本来是一物":本是同一只猫,
"色改爱遂迁":毛色变了爱意就转移。
"吁嗟乎猫乎":唉,猫啊,
"岂独于猫然":难道只有猫会这样。
"人于夫妇閒":人间夫妻之间,
"情义亦罕全":情义也难得圆满。
"花颜少年时":年少如花容颜,
"偎倚心相缠":相依相偎心相连。
"皤皤白发垂":白发苍苍年老,
"相丑亦相妍":彼此嫌丑也觉美好。
"吁嗟乎人乎":唉,人啊,
"有耳听我言":且听我一言。
"人生七十稀":人生七十古来稀,
"能得几时安":能有多少安宁时光。
"毋以私自贼":别因私心自相伤害,
"同室操戈鋋":莫在屋内争斗如仇敌。
"举案与齐眉":举案齐眉相敬,
"当如孟光贤":该学孟光的贤德。
"糟糠不下堂":糟糠之妻不下堂,
"当与宋弘肩":应效仿宋弘的坚贞。
"不然只自苦":否则只是自寻烦恼,
"于我何益焉":对我又有何益。
"我赋我妇读":我写此诗给妻子读,
"一笑愿不愆":愿她一笑不生嫌隙。
宋代文学家、学者
陈著(1214~1297),宋代文学家、学者。字子微,一字谦之,号本堂,晚年自号嵩溪遗耄,鄞县(今浙江宁波)人,长期居住在奉化。宝祐进士,历任监饶州商税、芜湖茶馆等职,后因触怒贾似道,出知嘉兴县。宋亡后隐居四明山中。其诗文多抒发忧国忧民之情和对祖国河山的歌颂。有代表作品《本堂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黑花一衔蝉,畜之今几年”开篇直接描写猫的外形特征。“黑花”写出猫的花色,“衔蝉”用典指猫擅捕鼠的特性,“畜之今几年”点明这是养了多年的家猫,为下文人与猫的感情铺垫。“捕攫奔走捷,巧黠乃其天”这两句写猫的本能。“捕攫奔走”四个动词连用,生动展现猫捕鼠时的敏捷姿态,“巧黠”则点明猫的灵性,说明这些特质是它的天性。“一脔亦割啖,分与眠席眠”体现主人对猫的宠爱。“一脔割啖”写主人连一小块肉也分给猫吃,“眠席眠”更说明猫可以睡在人的床席旁,待遇非同一般。“迩来主人出,出久厨无烟”笔锋一转,写主人离家后的情景。“厨无烟”三字形象说明家中无人做饭,既写实况又暗示猫失去照料,为下文猫的落魄埋下伏笔。“罄室鼠辈少,时得聊自延”写猫的窘境。“鼠辈少”说明食物短缺,“聊自延”写出猫只能勉强维生,与之前“一脔割啖”的优渥形成对比。“不就邻妇呼,宁饥肯垂涎”进一步刻画猫的骨气。“不就邻妇呼”写猫不食嗟来之食,“宁饥肯垂涎”用“垂涎”这个细节反衬其忍饥挨饿也不妥协的倔强。“夜寒身无栖,灶窟恬馀暄”描写猫的凄惨处境。“身无栖”直写无处容身,“灶窟”这个取暖地的选择既合理又令人心酸,“恬馀暄”的“恬”字更显猫在寒冷中勉强求生的可怜。“灰染突尘涴,毛色非旧鲜”通过外貌变化写猫的落魄。“灰染”“尘涴”具体描写猫毛的脏污,“非旧鲜”与开头“黑花”形成鲜明对比,可见其生存环境恶化。“主人来归初,绕室如诉冤”写猫见到主人时的反应。“绕室”这个动作生动传神,“如诉冤”拟人化地写出猫仿佛在倾诉委屈,为下文主人的嫌弃作反衬。“旁人固不解,主人当知怜”转入议论。“旁人不解”是铺垫,“主人当知怜”才是重点,强调主人本应最懂猫的苦处,为下文人情冷暖的议论张本。“云何云可恶,恶彼身挛拳”直接质问主人态度转变的原因。“身挛拳”写猫因寒冷蜷缩的丑态,点明主人嫌弃的浅薄——只因外貌变化就厌恶曾经的爱宠。“依随行坐閒,呵叱加笞鞭”写猫遭虐待的具体场景。“依随行坐”本是猫亲近的表现,换来的却是“呵叱笞鞭”,动词的连续使用强化了主人的无情。“不念昔可爱,惟恶今非前”揭示人情冷暖的本质。“不念”与“惟恶”形成强烈对比,批判了这种因外表变化而移情的势利心态。“本来是一物,色改爱遂迁”上升到哲理思考。直指人心弱点:对同一事物,只因外表变化就态度迥异,与“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”的谚语形成反差讽刺。“吁嗟乎猫乎,岂独于猫然”由猫及人,过渡自然。两个“乎”字感叹词连用,引出下文对人际关系的议论,转折毫不突兀。“人于夫妇閒,情义亦罕全”将猫喻人,切入正题。“情义罕全”直言夫妻关系也难以善始善终,与猫的遭遇形成类比,点明创作主旨。“花颜少年时,偎倚心相缠”写青春恩爱。“花颜”“偎倚”描绘浓情蜜意,“心相缠”比喻贴切,为下文年老色衰的对比作铺垫。“皤皤白发垂,相丑亦相妍”写暮年相处。“皤皤白发”与“花颜”对照,“相丑亦相妍”的辩证看法,道出真情的可贵在于超越外表。“吁嗟乎人乎,有耳听我言”再次感叹,增强劝诫语气。“有耳听我言”如同当面告诫,使说理更具对话感和感染力。“人生七十稀,能得几时安”从寿命角度劝诫。“七十稀”化用杜甫句,强调时光短暂,何必彼此折磨,说理平实有力。“毋以私自贼,同室操戈鋋”直言夫妻不可内斗。“私自贼”比喻自我伤害,“同室操戈”的典故贴切,警示家庭内耗的愚蠢。“举案与齐眉,当如孟光贤”提倡相敬如宾。“举案齐眉”的典故运用自然,以孟光为榜样,倡导尊重包容的夫妻之道。“糟糠不下堂,当与宋弘肩”强调婚姻责任。“糟糠不下堂”引用宋弘名言,主张贫贱不移的操守,与当下嫌贫爱富的风气形成对比。“不然祇自苦,于我何益焉”指出错误做法的后果。“自苦”二字点明内斗只会两败俱伤,反问句加强警示效果。“我赋我妇读,一笑愿不愆”结尾点明创作目的。“赋妇读”说明是写给妻子,“一笑不愆”希望化解矛盾,回归家庭和睦的朴素愿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