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弥年不得意":我一年比一年不得意,
# 弥年:即经年,多年来。
"新岁又如何":新的一年又将会如何?
# 新岁:犹新年。
"念昔同游者":回忆过去一起交游的朋友,
# 同游者:指志同道合,同游共处的人们。同游,互相交往。
"而今有几多":现在活着的还有多少?
"以闲为自在":我把闲居当作自由自在,
# 自在:自由;无拘束。
"将寿补蹉跎":把长寿看作补回岁月蹉跎。
# 蹉跎:失意;虚度光阴。
"春色无情故":只有那春色不问人情世故,
# 无情故:不问人情世故。
"幽居亦见过":在我隐居的时候还来探望我。
# 见过:谦辞。犹来访。,幽居:隐居,不出仕。
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,“诗豪”
刘禹锡(772~842),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。字梦得,洛阳(今属河南)人,祖籍中山(今河北定州)。贞元进士,官至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,世称刘宾客。刘禹锡与柳宗元交谊深厚,人称“刘柳”。晚年与白居易唱和甚多,并称“刘白”。其诗雅健清新,善用比兴寄托手法,有一种哲人的睿智和诗人的挚情渗透其中,极富艺术张力和雄健气势,有“诗豪”之称。其文尤长于论辩说理,推理缜密,雄健晓畅。哲学著作有《天论》三篇,提出“天与人交相胜”“还相用”学说。代表作品有《竹枝词》《杨柳枝词》《插田歌》《金陵五题》《西塞怀古》等。有《刘梦得文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律诗,也是一首以岁夜感怀为题材的诗。诗中描绘了诗人在除夕之夜的所思所感,体现了他对往昔经历的追忆。
2. 写作手法
直抒胸臆:首联“弥年不得意,新岁又如何?”直接表达了诗人长期以来内心的不得志,以及对新的一年也不抱希望的郁闷情绪,让读者直接感受到诗人的痛苦与无奈。设问:颔联“念昔同游者,而今有几多?”通过设问,引发读者思考,强化了诗人对往昔友人的怀念之情,同时增添了诗歌的情感张力,也流露出对岁月变迁的深沉感慨。对仗:“弥年”(偏正结构,意为多年)对“新岁”(偏正结构,新的一年),名词相对且结构一致;“不得意”(动宾结构)对“又如何”(动宾结构,“如何”可看作一个整体,意为怎么样),动词与宾语的组合相互对应。“念昔”(动宾结构,回忆往昔)对“而今”(时间副词,现在),虽结构不完全相同,但从词性和表意上形成对应,一动一静,一过去一现在;“同游者”(偏正结构,一同游玩的人)对“有几多”(动宾结构,有多少),在结构和语义上也有一定关联,一个是人物,一个是对人物数量的询问。“以闲”(介宾结构,把闲适)对“将寿”(介宾结构,用寿命),介词与宾语的组合相互匹配;“为自在”(动宾结构,作为自在)对“补蹉跎”(动宾结构,弥补虚度的时光),动词与宾语的对应工整,且语义相关。“春色”(偏正结构,春天的景色)对“幽居”(偏正结构,幽僻的居所),名词相对且结构一致;“无情故”(动宾结构,没有情感变故)对“亦见过”(动宾结构,也能看到),动词与宾语的组合相对应。
3. 分段赏析
首联“弥年不得意,新岁又如何?”,其意为,多年来一直于坎坷失意中辗转度日,新的一年到来,又能有什么不同呢?言下之意,对未来已难再抱有新的期望。此句直抒胸臆,将诗人长期积压的郁闷与无奈,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。颔联“念昔同游者,而今有几多?”,这里提及的“同游者”,主要指柳宗元、王伾、王叔文等一众参与政治革新的同道中人。革新之路充满艰难险阻,他们的命运也随之跌宕起伏。这些人中,有的惨遭杀害,有的不幸病故,还有些已杳无音讯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元和十二年,朝廷安排柳宗元前往条件相对较好的柳州任刺史,却将刘禹锡派往条件恶劣的播州(今遵义地区)。柳宗元念及刘禹锡老母亲年近九旬,难以承受前往荒远之地的颠簸,毅然主动提出与刘禹锡对调。然而,令人痛心的是,比诗人年轻二十三岁的柳宗元,最终却在那艰苦之地因困病而离世。“有几多”这一问,不仅仅是对众多友人早逝的哀伤,更饱含着对挚友柳宗元深切的痛悼之情,生动展现出“一人骤然离去,环顾四周,唯余孤寂空荡”的沉痛心境。颈联“以闲为自在,将寿补蹉跎。”乍看之下,似乎是诗人在表露自己的颓唐消沉,有一种无所作为的消极态度。但深入探究,实则不然,这两句乃是诗人内心愤懑的曲折表达,饱含着强烈的激愤之情。回顾诗人往昔,早年勤奋苦读,不图荣华富贵,一心注重自身品格修养;中年时期,更是积极投身政治革新,全力以赴推动变革,成为“永贞革新”的核心人物之一,当时与王叔文、柳宗元等人并称“二王刘柳”。革新失败后,虽被贬谪至偏远边州,身处极端困境,诗人依旧笔耕不辍,创作了大量针砭时弊的政治讽刺诗,将宦官权臣以及那些趋炎附势之辈痛斥为渺小且可憎的蚊虫(如《聚蚊谣》),同时还撰写了诸多颇具分量的政治散文。即便在遇赦放还之后,他仍毫不留情地痛骂那些因镇压永贞革新而得势的人,称他们为徒有“桃李颜”的庸碌之辈。由此可见,诗人一生都在为理想不懈战斗,从未有过以“安闲为自在”的念头。他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不屈精神,绝不能用“将寿补蹉跎”来形容。所以说,此联是以反语的形式,抒发了诗人内心极度痛苦的愤慨与满腹牢骚。尾联“春色无新故,幽居亦见过。”从字面理解,是说每年的春色并无新旧之分,即便在被贬谪、幽居独处之时,所见到的春天也依旧如此。然而,其深层含义远不止于此:自然界的春天年年如常,并无变化,可叹的是,政治上的春天却迟迟未能降临人间,国家兴旺繁荣的景象也始终未能出现。刘禹锡才华出众,志向远大,他并不满足于仅仅成为一名文人,更渴望在政治舞台上施展抱负,为国家和百姓谋福祉。但一生奋斗,却壮志难酬,这种无奈与苦闷,实在难以言表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初读之下,给人一种诗人处于平静、闲适状态,甚至隐隐带有几分颓伤之感。然而,若细细品味,便会发现,在诗句的字里行间,悄然隐匿着诗人极度的苦闷情绪。这种将真实的情感巧妙隐藏于文字背后的表现手法,堪称此诗的一大显著特色。此诗的另一大特色在于“对仗”。通常情况下,律诗仅要求中间两联形成对偶,而首尾两联并无此项强制要求。但这首诗却独树一帜,以极为平易的字词、明白如话的语句,达成了联联对仗的精妙效果,且每一句都通俗易懂。在诗歌创作中,要做到既保持语言的通俗自然,又实现联联对仗工整,并非易事,而这首诗却将其完美呈现,足见诗人深厚的文字功底与高超的创作技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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