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辽东九月芦叶断":辽东一带九月时节芦叶将断,
# 芦叶断:芦叶垂条,长势正旺,已到了可摘芦管之时。,辽东:辽水之东。今辽宁南部辽河以东地区。
"辽东小儿采芦管":辽东地方小孩儿们采制芦管。
"可怜新管清且悲":新制芦管声音清悲多么动听,
# 可怜:可爱。
"一曲风飘海头满":一支曲子随着风儿飘满海边。
# 海头:辽东近海,故有此称。
"海树萧索天雨霜":海边一带树木凋零天已下霜,
# 雨:动词,降下。,萧索:萧条。,海树:海边树木。
"管声寥亮月苍苍":吹起芦管声音嘹亮月色苍苍。
# 苍苍:指月色苍茫。
"白狼河北堪愁恨":白狼河北戍边士卒更添愁恨,
# 白狼:白狼河,今辽宁大凌河。
"玄兔城南皆断肠":玄兔城南离乡人儿都要断肠。
# 玄兔:又玄菟,东汉有玄菟郡,在今沈阳市东。
"辽东将军长安宅":辽东将军长安宅中宾客云集,
# 辽东将军:指裴将军。
"美人芦管会佳客":让那美女手持芦管吹起乐曲。
"弄调啾飕胜洞箫":欢奏芦管调儿啾飕胜过洞箫,
# 洞箫:即排箫,又名参差,由长短不一的竹管编排而成。,啾飕:象声词,指芦管之声。,弄调:调拨、演奏。
"发声窈窕欺横笛":曲子声卢多么幽远赛过横笛。
# 欺:胜过。,窈窕:本指女子姿态之美,此处用以形容芦管之声优美动听。
"夜半高堂客未回":半夜时分大堂之上宾客来说,
"只将芦管送君杯":只将芦管声声吹起把酒相劝。
"巧能陌上惊杨柳":声音精巧惊动路旁丝丝杨柳,
# 杨柳:与下文的“落梅”均含双关义,既指现实的杨柳、梅花,又指《折杨柳》《落梅花》这两文古乐曲。《乐府诗集》横吹曲辞中有《折杨柳》《落梅花》,皆笛中曲子,常用以抒写伤春悲离之情。
"复向园中误落梅":又似梅花朵朵飘下落向后园。
# 落梅:与上文的“杨柳”均含双关义,既指现实的杨柳、梅花,又指《折杨柳》《落梅花》这两文古乐曲。《乐府诗集》横吹曲辞中有《折杨柳》《落梅花》,皆笛中曲子,常用以抒写伤春悲离之情。,误:迷惑。
"诸客爱之听未足":座上客人爱听管瞥不愿离去,
"高卷珠帘列红烛":高卷珠帘遍插红烛再整酒席。
# 珠帘:嵌有珠子的帘子。
"将军醉舞不肯休":辽东将军乘醉起舞不肯罢休,
"更使美人吹一曲":吩咐美女捧起芦管再吹一曲。
盛唐诗人,边塞诗人的杰出代表
岑参(715?~ 769?),唐代诗人,江陵(今湖北荆州)人。天宝进士,官至嘉州刺史,世称岑嘉州。岑参两度出塞,边塞生活的体验极为丰富和充实,是盛唐书写边塞题材诗歌数量最多、成就最突出的诗人。其与高适并称为“高岑”。长于七言歌行,善于描绘异域风光和战争景象。诗歌风格上,气势豪迈,情辞慷慨,色调雄奇瑰丽。代表作品有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《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》《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等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七言古诗,也是一首宴饮诗。诗中描绘了辽东芦管的清悲音色与边地苍凉景象,又写长安宴席上美人吹奏、宾客沉醉的热闹场面,通过芦管之声将两地情境相连,在对比中流露深沉意味。
2. 写作手法
烘托:诗中“海树萧索天雨霜,管声寥亮月苍苍”,以边塞特有的萧瑟秋景——凋零的海树、凛冽的霜天、苍茫的月色,层层渲染出荒寒凄冷的氛围,使无形的芦管之声被赋予可视可感的悲凉意蕴。双关:“巧能陌上惊杨柳,复向园中误落梅”描既指既指现实的杨柳、梅花,又指名曲《折杨柳》、《落梅花》,将曲名与实物关联,既指音乐超越经典曲目,又暗示自然景物为之动容的意境。
3. 分段赏析
“辽东九月芦叶断,辽东小儿采芦管”:开篇以白描手法勾勒辽东深秋图景,芦叶凋零的“断”字既写实景又暗含音律断裂之意。小儿采芦管的细节,为后文芦管音乐埋下伏笔,展现边地特有的生活场景。“可怜新管清且悲,一曲风飘海头满”:“清且悲”三字精准概括芦管音色特质,以“风飘海头满”的夸张手法,将无形乐声具象为可随风弥漫的实体,凸显音律的穿透力与感染力。“海树萧索天雨霜,管声寥亮月苍苍”:对仗工整的边塞景物描写,萧索海树、凝霜夜空与苍茫月色构成冷色调画布,“寥亮”的管声在此背景下更显孤清,视听结合营造出苍凉意境。“白狼河北堪愁恨,玄兔城南皆断肠”:借地名“白狼河”“玄兔城”代指戍边将士,以“愁恨”“断肠”直抒胸臆,揭示芦管悲音引发的情感共鸣,侧面反映边塞生活的艰苦。“辽东将军长安宅,美人芦管会佳客”:场景陡转,将军宅邸的繁华与边地形成强烈对比。“会佳客”点明宴饮背景,芦管从边地哀音转变为权贵玩物,隐含讽喻。“弄调啾飕胜洞箫,发声窈窕欺横笛”:用“啾飕”摹拟芦管幽咽音色,“窈窕”形容其婉转韵律,通过与洞箫、横笛的比较,突出其独特魅力,体现诗人对音律的细腻感知。“夜半高堂客未回,祗将芦管送君杯”:深夜未散的宴席上,芦管成为助兴工具,“送君杯”三字揭示声色享乐的奢靡氛围,与前半部分边地悲音形成张力。“巧能陌上惊杨柳,复向园中误落梅”:妙用双关,“惊杨柳”既指乐声催折杨柳枝,又暗指《折杨柳》曲;“误落梅”同理关联《梅花落》曲牌,展现芦管音乐以假乱真的艺术效果。“诸客爱之听未足,高捲珠帘列红烛”:珠帘高卷、红烛罗列的奢艳场景中,“听未足”反映宾客的沉迷,与开篇戍卒的断肠形成残酷对照,批判意味渐显。“将军醉舞不肯休,更使美人吹一曲”:收尾于将军的醉舞不休,“更”字强调其无度索取,美人沦为享乐工具。芦管在此彻底失去边地本色,成为权贵放纵的注脚,讽刺达至高潮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通过芦管之声,巧妙对比了边关与权贵的不同世界。前半八句以边地萧瑟之景烘托芦管的凄清悲凉,道尽戍边将士的愁苦;后半十二句以华堂盛宴为背景,展现芦管作为权贵玩物的精巧悦耳。辽东战事不休,长安宴乐不止,诗人以芦管贯穿二者,形成强烈反差。尤其讽刺的是,边关之声竟成将军府中新奇助兴之乐。全诗手法高超,前半以景衬声,后半以宾、乐、景层层渲染,意境苍凉与婉丽交织,波澜壮阔又意蕴深远。
# 诗人调动了多种艺术手法描绘管声的凄越嘹亮,扣人心弦。“可怜”二句为直描,“白狼”二句为间接描写,“弄调”二句为对比,“巧能”二句为想象夸张。后段以坐客如痴如醉、留连醉舞来表现管声的感人动听,又为侧面描写。情景交融,想象丰富,作意巧妙,用字新奇,歌行体的流宕起伏、风情摇曳,摇动振荡着双句偶对、略显滞沉的近体,使全诗如喷吐变换的涡流,如飘摇莫测的风云,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。
现代辽宁师范大学教授高光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