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瓶供篱栽日日忙":天天为了在瓶中插菊和在篱下栽菊而奔忙,
"折来休认镜中妆":折来插在头上不是平时的模样。
# 折来休认镜中妆:这句说以菊插头,不要错认作是珠花。因男子也簪菊,并非为了打扮。镜中妆:指簪、钗一类首饰,女子对镜妆饰时,插于发间。
"长安公子因花癖":长安公子杜牧因为爱花而成癖,
# 长安公子因花癖:长安公子疑指唐代诗人杜牧,他是京兆(长安)人。其祖父杜佑做过德宗、宪宗两朝宰相,故称“公子”。其《九日齐山登高》诗有“尘世难逢开口笑,菊花须插满头归”之句,故称“花癖”。
"彭泽先生是酒狂":彭泽先生陶渊明因为嗜酒而癫狂。
# 彭泽先生是酒狂:彭泽先生指陶渊明。他除爱菊外,也喜酒;任彭泽令时“公田悉令吏种秫(高梁),曰:‘吾常得醉于酒足矣!’”友人颜延之曾“留二万钱于渊明,渊明悉遣送酒家,稍就取酒。尝九月九日出宅边菊丛中坐,久之,满手把菊,忽值弘送酒至,即便就酌,醉而归。”又自酿酒,“取头上葛巾漉酒,漉毕,还复着之。”(南朝萧统《陶渊明传》)所以称“酒狂”。
"短鬓冷沾三径露":鬓旁的短发沾着菊花上的露水,
# 短鬓冷沾三径露:“短鬓”用杜甫《春望》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”句,诗意点“簪”字。舒序本、 在俄本、蒙府本、甲辰本、杨藏本、程甲本是“短鬓”,戚序本是“短髯”,己卯本、庚辰本、北师大本是“短发”。三径露:指代菊。因说露,所以说“冷沾”。形容簪菊。
"葛巾香染九秋霜":葛布头巾也染上了菊花的清香。
# 九秋霜:指代菊。九秋,即秋天,意谓秋季九十日。秋称三秋,亦称九秋。,葛巾:用葛布做的头巾。暗与陶潜“葛巾漉酒”事相关。
"高情不入时人眼":时俗之人不能理解我高尚的情操,
# 高情不入时人眼:“高情”二句:意思说,时俗之人不能理解那种高尚的情操,那就让他们在路上见了插花醉酒的样子而拍手取笑吧。李白《襄阳歌》:“襄阳小儿齐拍手,拦街争唱白铜鞮。傍人借问笑何事?笑杀山公醉似泥。”陆游《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》诗“儿童共道先生醉,折得黄花插满头。”这里兼取两者意化用之。
"拍手凭他笑路旁":任凭他们在路旁拍手取笑。
清代小说家,《红楼梦》的作者
曹雪芹(1715?~1764?),清代小说家。名霑,字梦阮,号雪芹,又号芹圃、芹溪。满洲正白旗包衣,生于江苏南京。自曾祖起三代任江宁织造,雍正初年家道中落,晚年居北京西郊贫病而卒。曹雪芹为人性情放达,嗜酒健谈。工诗善画,尤长于小说。其曾以十年时间创作的《石头记》(即《红楼梦》),成为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中成就最高的写实主义作品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七言律诗,也是一首咏物诗。诗人通过对簪菊行为的描写,借菊花表达自己的孤高情怀。诗中运用曹植、陶渊明的典故,表达了诗人对菊花的喜爱赞美,以及自身超脱世俗、坚守高洁志趣的心境。
2. 写作手法
用典:颔联“长安公子因花癖,彭泽先生是酒狂”句,巧用杜牧“长安公子”及陶渊明“酒狂”的典故。典故原意中,杜牧笔下的“长安公子”体现出对花的癖好,陶渊明“酒狂”则展现出其饮酒自适、不拘世俗的狂放姿态。作者在诗中以杜牧、陶渊明这两位对菊花情有独钟的高士自比,将自己引为他们的同调,借以表达自己对菊花真挚浓烈的喜爱之情,同时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”的名句与“簪菊”的题目相合,使典故与诗题紧密相连。化用:颈联“短鬓冷沾三径露”句,暗用杜甫《春望》中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”的句意。杜甫原句表达的是因战乱而愁苦白头、头发稀疏难以插簪的悲苦情境。作者在此巧妙借用“不胜簪”的“簪”字来点诗题的“簪”字,通过“冷沾三径露”,将刚采摘的菊花带露的鲜活状态渲染出来,赋予诗句浓郁的田野气息。
3. 分段赏析
首联以“瓶供篱栽”的细节,勾勒出探春对菊花从栽培到赏玩的全方位珍爱:她不仅将菊花置于瓶中供养、植于篱边观赏,更要折取花枝簪戴鬓边,且特意强调“莫认东篱闲采掇,粘屏聊以慰重阳”,直言此花并非寻常钗簪饰品可比,通过这种刻意区隔,进一步凸显菊花作为精神象征的高洁珍贵。“镜中妆”的意象运用尤为精妙,恰似温庭筠《菩萨蛮》中“照花前后镜,花面交相映”的古典意境,在镜花交叠的视觉画面中,暗喻人与花在品格上的相互映照,赋予簪菊行为以诗意化的审美内涵。颔联巧妙援引杜牧“长安公子”与陶渊明“酒狂”的历史典故,将两位对菊花情有独钟的高士视为精神同调。杜牧笔下“笑指菊花枝,不随黄叶舞”的豪宕公子,与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隐逸情怀,共同构成菊花文化中“知己”的经典形象。探春将自己的爱菊之情与二者相提并论,既借典故强化情感的真挚浓烈,又因陶渊明“采菊东篱”的名句与“簪菊”题目形成天然呼应,足见其用典时对题旨的精准把握,使历史意象与当下情志达成和谐统一。颈联着力渲染簪菊时的情态风神,字里行间渗透着仿男子口吻的疏放气质:“短鬓冷沾三径露”一句,前半化用杜甫《春望》“白头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”的诗句,以“短鬓”意象暗扣诗题之“簪”,既点明簪花动作,又隐含对杜甫忧国情怀的微妙呼应;“冷沾三径露”则以“冷”“沾”二字,鲜活呈现菊花带露采摘的清新质感,仿佛能让人嗅到泥土与草木交织的田野气息。后半句“葛巾香染九秋霜”,巧妙化用《陶靖节传》中陶渊明以葛巾漉酒的典故——这位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的隐士,将头巾用作漉酒工具,漉毕仍复戴头上,其不拘小节的狂放之举,恰与探春“短鬓”“葛巾”的自我塑造形成精神共鸣。诗句中“九秋”与前句“三径”的对仗亦见匠心:“三径”典出陶潜《归去来兮辞》“三径就荒,松菊犹存”,代指归隐之地;“九秋”则取秋季九十日之意,既点明时节,又与“三径”在数字与意境上形成工整呼应,展现出诗人对格律的精研与驾驭。尾联“高情不入时人眼,拍手凭他笑路旁”(化用原句意境),则直接以“高情”自许,将杜牧、陶潜爱菊成痴的“狂狷”行径升华为对世俗偏见的公然藐视。在诗人眼中,超越常情的爱菊之举,恰是对僵化世俗规则的反叛,这种“拍手任笑”的洒脱态度,本质上是个性张扬的宣言,与首联的“镜中妆”、颈联的“葛巾”意象形成精神闭环,共同构建起探春不囿于闺阁局限、追求精神超越的人格图景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全篇紧扣“簪菊”题旨,笔调既风雅又显风流,将探春个性中放达倜傥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。无论从小说情节的角度品赏,还是作为独立诗篇来读,皆韵味深长、耐人寻味,在风雅笔墨间见出人物独特的精神气质。
# 一个少女,以男子的声口、情怀和语言,抒写男子重阳簪菊的种种举动、心理,生动地透露了探春不作女儿之态和蔑视流俗的性格特征,全诗洋溢着一种令人神往的新的生活志趣和人生理想。
不详中国古代文化研究学者季学原《红楼梦诗歌精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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