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襁褓中":襁褓之中,
# 襁褓:包婴儿的被子和带子。
"父母叹双亡":父母便双双离世。
# 叹:不幸。
"纵居那绮罗丛中谁知娇养":虽是豪门小姐,有谁来娇生惯养?
# 绮罗丛:指富贵家庭的生活环境。绮罗:丝绸织物。
"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":幸而她生来就是英气豪爽宽宏大量,
"从未将儿女私情":从未将儿女痴情,
"略萦心上":缠萦心上。
"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":好像那明月清风辉耀在玉堂之上。
# 霁月光风:雨过天晴时的明净景象,比喻胸怀光明磊落。据《宋史·周敦颐传》:“黄庭坚称其人品甚高,胸怀洒落,如风光霁月。”此诗句从这里点化而来。
"厮配得才貌仙郎":实指望长大后配上个才貌双全的好情郎,
# 厮配得才貌仙郎:据脂砚斋评注提到,史湘云后与一个贵族公子卫若兰(名字曾出现于《红楼梦》第十四回)结婚。八十回以后的曹雪芹佚稿中,还有卫若兰射圃的情节。厮配:匹配。才貌仙郎:才貌出众的年轻男子。
"博得个地久天长":夫妻白首皆老,
"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":弥补幼时的不幸。
# 坎坷:道路低陷不平的样子,引申为人生道路艰难不得志。这里指史湘云幼年丧失父母、寄养于叔婶家的不幸。,准折:抵消。准:抵算、折价。
"终久是云散高唐":可最终还是好景不长,两口子分离,就好像高唐云散,
# 终久是云散高唐:两句中藏有“湘云”二字,又说“云散”、“水涸”,以“巫山云雨”的消散干涸喻男女欢乐成空。高唐,战国时楚国台馆名,在云梦泽中。宋玉的《高唐赋》说:“楚襄王曾游高唐,梦中与一仙女相会。仙女临去时对楚王说:‘妾在巫山之阳,高丘之阴,旦为轻云,暮为行雨,朝朝暮暮,阳台之下。’”后人遂以“巫山云雨”喻男女的欢会。“云散高唐”,即高唐的“巫山云雨”消散干涸,男女欢乐成为泡影。这里指史湘云丈夫早死,独守空房。
"水涸湘江":湘江水干。
"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":人世间,盛衰兴亡生来已定,
# 数:命数,气数。,消长:消失和增长,犹言盛衰。,尘寰:尘世,人世间。
"何必枉悲伤":何必徒劳无益去悲痛忧伤?
清代小说家,《红楼梦》的作者
曹雪芹(1715?~1764?),清代小说家。名霑,字梦阮,号雪芹,又号芹圃、芹溪。满洲正白旗包衣,生于江苏南京。自曾祖起三代任江宁织造,雍正初年家道中落,晚年居北京西郊贫病而卒。曹雪芹为人性情放达,嗜酒健谈。工诗善画,尤长于小说。其曾以十年时间创作的《石头记》(即《红楼梦》),成为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中成就最高的写实主义作品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曲,也是一首人物命运自述题材的作品。它概括了史湘云人生的三大悲剧,即幼年父母双亡、长大后家族败落、情爱坎坷,以参差的语句、鲜明的词采、铿锵的声调,展现出哀惋凄恻的格调与浓郁的悲剧色彩,生动呈现出史湘云丰富的内心世界。
2. 分段赏析
“襁褓中,父母叹双亡。纵居那绮罗丛,谁知娇养?”:开篇以感叹句式,直陈史湘云幼年的悲惨身世。“襁褓中,父母叹双亡”,短短数字,便勾勒出湘云尚在襁褓之时,父母便双双离世的凄凉场景,这是她人生悲剧的开端。“纵居那绮罗丛,谁知娇养?”尽管她出身官宦世家,生活在富贵奢华的环境中,身着绫罗绸缎,但父母早亡使她失去了真正的呵护与娇养。在叔父家中,虽物质生活无忧,却难免遭受婶婶的冷眼,其中的冷暖辛酸,不言而喻。这两句从身世背景入手,为后文展现湘云的性格与命运埋下伏笔,让读者深切感受到她命运的坎坷起始。“幸生来,英豪阔大宽宏量,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。好一似,霁月光风耀玉堂”:“幸生来,英豪阔大宽宏量,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”,笔锋一转,展现出湘云独特的性格魅力。她生来性格豪爽,胸怀豁达宽广,不拘小节,没有一般闺阁女子的扭捏与矫情,对儿女私情看得较为淡薄。这种豪爽大气的性格,使她在贾府一众女子中独树一帜。“好一似,霁月光风耀玉堂”,此句是对湘云的高度赞美,将她比作雨后初晴的明月、微风轻拂的景象,光芒照亮华丽的殿堂。形象地描绘出她品格的光明磊落、率真豁达,如同皎洁的月光和清新的微风,给人以美好的感受。这几句通过对湘云性格的刻画,进一步丰富了人物形象,也让读者明白,尽管命运坎坷,湘云却凭借自身性格积极面对生活。“厮配得才貌仙郎,博得个地久天长,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”:“厮配得才貌仙郎,博得个地久天长”,描绘出湘云成年后的一段美好时光。她幸运地嫁给了才貌双全的如意君郎卫若兰,似乎迎来了命运的转机,有望与丈夫携手相伴,共度长久岁月,幼年时的坎坷似乎能因此得到弥补。“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”,进一步强调这段美满婚姻对湘云的重要意义,仿佛此前所受的苦难都能因这份幸福而消散。这几句让读者看到了湘云人生中的一抹亮色,也为后文的悲剧转折做了铺垫,使命运的起伏更加扣人心弦。“终久是云散高唐,水涸湘江。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,何必枉悲伤!”:“终久是云散高唐,水涸湘江”,笔锋陡然一转,揭示出命运的残酷。曾经美好的婚姻如梦幻泡影,丈夫卫若兰早逝,就像彩云消散、江水干涸,湘云的幸福转瞬即逝,独守空房,再次陷入命运的悲苦之中。“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,何必枉悲伤!”这几句看似豁达的自我宽慰之语,实则饱含着无尽的无奈与悲痛。湘云虽试图以“命中注定”来化解内心的悲伤,但其中的苦涩与哀怨,却难以掩饰。这几句回应了曲名“乐中悲”,深刻体现出湘云命运的跌宕起伏,从短暂的欢乐瞬间跌入长久的悲伤深渊,同时也反映出封建时代女性在命运面前的无力感。
# 悲壮之极,北曲中不能多得。
清脂砚斋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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