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食荠肠亦苦":吃着荠菜,我的内心也觉得苦涩,
"强歌声无欢":勉强歌唱,却毫无欢愉之情。
"出门即有碍":一出门就处处受阻,
"谁谓天地宽":谁说天地宽广无边呢。
"有碍非遐方":这阻碍并非在遥远之地,
# 遐方:远方。
"长安大道傍":就在长安的大道旁边。
"小人智虑险":小人的心机险恶,
"平地生太行":在平坦之地也能生出如太行山般的险阻。
"镜破不改光":镜子破碎,光采不会改变,
"兰死不改香":兰花枯死,香气依然留存。
"始知君子心":如今才明白君子的内心,
"交久道益彰":交往越久,其高尚品德就越发彰显。
"君心与我怀":你我的内心,
"离别俱回遑":在离别之际都充满了彷徨。
# 回遑:徘徊疑惑。
"譬如浸蘖泉":就像浸泡在苦蘖泉中,
"流苦已日长":痛苦的滋味已经流淌了很长时间。
# 已:一作来。
"忍泣目易衰":强忍着泪水,眼睛容易衰老,
"忍忧形易伤":强忍着忧愁,身体容易受损。
"项籍岂不壮":项羽难道不雄壮吗,
# 岂:一作非。
"贾生岂不良":贾谊难道不优秀吗。
# 岂:一作非。,贾生:贾谊。
"当其失意时":当他们遭遇失意时,
"涕泗各沾裳":也都涕泪沾湿了衣裳。
"古人劝加餐":古人劝人多加餐食,
# 餐:一作食。
"此餐难自强":可此时加餐也难以让自己振作起来。
# 餐:一作非。
"一饭九祝噎":吃一顿饭多次担心噎住,
# 祝噎:祝哽祝噎,古代帝王接养三老、五更,以示仁惠。当进餐时,使人在前后祝祷他们不要哽噎。
"一嗟十断肠":一声嗟叹能让人肝肠寸断。
"况是儿女怨":更何况是儿女间的哀怨,
"怨气凌彼苍":这怨气直冲上天。
"彼苍若有知":上天如果有感知,
"白日下清霜":恐怕白日里也会降下清霜。
"今朝始惊叹":今日才开始惊叹,
# 叹:一作呼。
"碧落空茫茫":天空一片空阔迷茫。
# 碧落:天空,青天。一作白日。
中唐诗人,苦吟诗人代表
孟郊(751~814),唐代诗人。字东野,湖州武康(今浙江德清)人。早年隐居嵩山,近五十岁中进士,任溧阳县尉。元和间,任河南水陆转运从事。卒后友人私谥贞曜先生。孟郊与韩愈齐名,并称“韩孟”。又与贾岛齐名,有“郊寒岛瘦”之称。其现存诗500多首,以短篇五古最多。虽然题材内容不同,但都显示出思深意远、造语新奇、骨寒神清、峭崛瘦硬的总体风格,表现出强烈的主观意识和独特的审美特征。代表作品有《感怀》《伤春》《征妇怨》等。著有《孟东野诗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食荠肠亦苦,强歌声无欢。出门即有碍,谁谓天地宽”,诗人以“食荠肠亦苦”起笔,荠菜本味甘,诗人却觉肠苦,用比兴手法暗示自己内心的悲苦。“强歌声无欢”进一步表明内心的痛苦难以通过歌唱排解。“出门即有碍,谁谓天地宽”直抒胸臆,指出一出门就遇到阻碍,感慨天地虽大却无自己容身之所,为后文写阻碍的来源做铺垫。“有碍非遐方,长安大道傍。小人智虑险,平地生太行”明确指出阻碍并非在远方,就在长安大道旁,而造成阻碍的是“小人”。“小人智虑险,平地生太行”用夸张手法,形象地描绘出小人的心机险恶,能在平坦之地制造出如太行山般难以逾越的险阻,表达出诗人对小人的痛恨与无奈。“镜破不改光,兰死不改香。始知君子心,交久道益彰”中,“镜破不改光,兰死不改香”运用比喻,以镜子破碎光采不变、兰花枯死香气犹存,自比君子即使遭遇困境,品格也不会改变。“始知君子心,交久道益彰”则点明与友人崔纯亮交往长久,更能体会到君子之交的深厚与高尚。“君心与我怀,离别俱回遑。譬如浸蘖泉,流苦已日长”写与友人崔纯亮离别时,双方内心都充满彷徨。“譬如浸蘖泉,流苦已日长”将这种痛苦比作浸泡在苦蘖泉中,且痛苦已经持续很长时间,既包含离别之苦,也有长久以来生活不顺的苦涩。“忍泣目易衰,忍忧形易伤。项籍岂不壮,贾生岂不良。当其失意时,涕泗各沾裳”,诗人感慨强忍着泪水眼睛容易衰老,强忍着忧愁身体容易受损。接着用项羽、贾谊的典故,指出即使如项羽般雄壮、贾谊般贤良的人物,在失意时也会涕泪沾裳,以此来宽慰自己和友人,说明失意是人生常有的境遇。“古人劝加餐,此餐难自强。一饭九祝噎,一嗟十断肠。况是儿女怨,怨气凌彼苍。彼苍若有知,白日下清霜。今朝始惊叹,碧落空茫茫”,古人常劝人加餐保重身体,但此时诗人却觉得难以借此自强。“一饭九祝噎,一嗟十断肠”用夸张手法,极言内心的痛苦。“况是儿女怨,怨气凌彼苍”将个人的哀怨上升到对上天的指责,认为自己的怨气能直冲上天。“彼苍若有知,白日下清霜”进一步想象上天若有感知,会在白日降下清霜。最后“今朝始惊叹,碧落空茫茫”以无奈的惊叹收束,写出面对困境的迷茫。
# 孟东野诗,李习之所称“食荠肠亦苦,强歌声不欢。出门如有碍,谁谓天地宽”,可谓知音。
宋刘攽《中山诗话》
# 孟东野“出门即有碍,谁谓天地宽”,吴处厚以渠器量褊窄,言乃尔。于以东野取法杜子美“每愁悔吝生,如觉大地窄”之句。
宋吴开《优古堂诗话》
# 前幅绝妙“行路难”,至“镜破”、“兰死”二句轻轻转下,又用“始知”二字生出后幅,文情可爱。
清岳端《寒瘦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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