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红蓼渡头秋正雨":水边长着紫红色蓼花的渡头秋雨绵绵,
# 红蓼:开红花的水蓼。蓼:一年生草本植物,多生于水中,味苦,可作药用。
"印沙鸥迹自成行":在沙滩上鸥鸟的行迹成行,
"整鬟飘袖野风香":在秋风秋雨中站着一个盛装的佳人。
# 整鬟:梳理发鬟。
"不语含嚬深浦里":佳人站在水边,愁眉不展,低头不语,
# 浦:水边或河流入海的地区。,含嚬:皱眉状,形容哀愁。嚬:古同“颦”。
"几回愁煞棹船郎":心事重重立在渡头,又不要摆渡放舟,使船夫实在为难,
# 棹船郎:撑船人,即船夫。,愁煞:愁极了。
"燕归帆尽水茫茫":在佳人默望中,燕子归去了,江上的征帆过尽了,剩下的只有江水茫茫。
# 帆尽:船已远去,不见帆影。以“帆”借代船。
唐末词人
薛昭蕴(?~?),唐代词人。恃才傲物,亦有父风。每入朝省,弄笏而行,旁若无人。曾官至侍郎,《花间集》称其为“薛侍郎”。他的词作内容多写闺情宫怨,友情离思以及女道士清冷生涯,间及文人及第得意情景。词风清绮精艳,接近韦庄。《花间集》收其词十九首。王国维辑有《薛侍郎词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婉约风格的闺怨词,描绘了秋雨绵绵中红蓼摇曳的渡口,一位盛装佳人独立深浦、愁眉不展的剪影,展现了水乡秋色的苍凉与人物内心的孤寂。全词以景衬情,借秋雨、归燕、帆影等意象,含蓄传达出女子对远行人的深切思念与等待的焦灼。
2. 写作手法
反衬:以乐景衬哀情,“红蓼渡头秋正雨,印沙鸥迹自成行”二句,红蓼艳色与秋雨冷调相映,成行鸥迹暗含动态生机,却反衬出渡头“整鬟飘袖”的佳人独立苍茫。艳丽色彩与鲜活意象愈显其形单影只,野风香暖更衬得“不语含嚬”的孤寂彻骨。末句“燕归帆尽水茫茫”以乐景收束,归燕、远帆本为寻常春景,此刻却成离恨符号,将等待的绝望融于苍茫暮色,哀婉愈深。
3. 分段赏析
上片起笔“红蓼渡头秋正雨”,七字间便铺展出一幅烟雨中的水乡秋景。红蓼,这一种绽着红花的草本植物,在秋雨里舒展摇曳,既点出时令,又以一抹亮红撞破雨幕的灰蒙,生出几分色彩。可这抹暖色终究压不住秋雨的清寒,反被浸得更显萧瑟,更添几分凉意。次句“印沙鸥迹自成行”,视角从草木转至禽鸟——雨幕里沙鸥掠过的足迹排成行列,既点染渡口的荒疏,又以那整齐的“自成行”,悄悄渗出时光流淌的悠长。沙鸥尚可结伴避雨,渡口边的人却独自痴立,这隐而不发的对照,更显孤清。第三句“整鬟飘袖野风香”将笔触收向人物——风雨里,女子轻拢发鬟,衣袖随风波荡,野芳的清芬混着鬓角的香息漫开,嗅觉与视觉的交织里,勾勒出鲜活的身影。这“整鬟”哪里只是寻常梳妆?分明藏着“女为悦己者容”的期待;“飘袖”也不单是衣袂翻卷,更透出几分心焦——风虽软,偏吹不散眉梢的愁云。这一笔动态的描摹,打破了前两句的静谧,偏又因那“野风香”的清浅,更衬出人心的孤寂。下片“不语含嚬深浦里”紧承上文。“不语”与“含嚬”的二重静态,写尽深藏的愁绪——她立在水湾深处,沉默里攒着说不出的期待,或是未圆的失落。这与上片的“整鬟”遥相呼应:曾精心妆扮盼人顾,如今却只余愁绪如江,绵绵难绝。“几回愁煞棹船郎”更从旁侧烘托——船家因她踟蹰而急得直犯愁,足见那女子在岸边徘徊往复、心乱如麻的模样。这里“愁煞”并非肝肠寸断,而是若有若无的愁绪缠绕,正合秋雨绵绵的调子;“几回”二字,更把时光的循环往复托出,将等待的煎熬层层叠起。结句“燕归帆尽水茫茫”以景收束,将情致推向深远——燕子归巢;帆影消尽,是等待的落空。到最后,只剩天地间一片苍苍江水,既与开篇的秋雨渡头相照,又以这空阔的天地,衬出个体的微小与孤单。这一句未直言愁思,却借意象的层叠,将情绪推入苍茫之境,余韵袅袅,留待读者细品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词所叙之事与温庭筠《梦江南·梳洗罢》相近,不过写作手法有别。温词围绕在江楼上眺望景物展开,叙事连贯如一。而此词悬念迭起:佳人为何独自伫立渡头?为何“不语含颦”?“棹船郎”又为何“愁煞”?皆因“燕归”之时,思念之人尚未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