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áng

长

xìn

信

qiū

秋

cí

词

wǔ

五

shǒu

首

盛唐著名边塞诗人

王昌龄（690？～ 756？），唐代诗人。字少伯，京兆长安（今陕西西安）人。开元进士，授校书郎，改汜水尉，再迁江宁丞，晚年贬龙标尉。世称王江宁、王龙标。开元、天宝间，王昌龄诗名甚盛，有“诗家夫子王江宁”之称。其尤擅七绝，多写当时边塞军旅生活，气势雄浑，格调高昂，被称为“七绝圣手”。宫词善写女性幽怨之情，也为世所称。后人辑有《王昌龄集》，另有《诗格》，论诗颇多创见。代表作品有《从军行》七首、《出塞》二首、《采莲曲》等。
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
这是一组七言绝句组诗，也是一组宫怨诗。全诗以汉代班婕妤失宠后自请居长信宫的典故为背景，通过五首独立又关联的篇章，从不同角度刻画了深宫女子的幽怨心境，展现了封建宫廷中女性被权力边缘化的悲剧命运。

2. 写作手法

用典：“玉颜不及寒鸦色”一句，化用班婕妤《团扇诗》典故，汉成帝时班婕妤失宠后作团扇诗自喻，以秋扇见弃象征君恩中断。作者借“寒鸦犹带昭阳日影”之喻，暗指赵飞燕姐妹得宠之景，与失宠宫妃的凄凉形成强烈对比。“长信宫中秋月明”直引班婕妤居长信宫的史实，以“白露堂中细草迹”呼应《怨歌行》中团扇弃置的意象，将历史人物的命运与唐代宫女的现实悲苦交织，深化了“君恩无常”的永恒哀叹。象征：“团扇共徘徊”暗喻失宠之悲，团扇为秋日弃物，班婕妤曾作《怨歌行》以自伤，诗人借此意象暗示宫人如扇般终遭遗弃的命运。“寒鸦犹带日影”则通过鸦羽黑色与玉颜洁白的反差象征恩宠错位，昭阳殿的日光本属君王，寒鸦竟能携之掠过冷宫，更显失宠者与得宠者的云泥之别。“白露堂中草迹”与“红罗帐里深情”形成荒寂与旖旎的意象对照，以草色隐喻宫人孤寂，罗帐象征君恩温存，无声处尽显命运落差。对比：第三首“玉颜不及寒鸦色，犹带昭阳日影来”一句，以失宠宫嫔的苍白容颜与寒鸦暗色形成反差，更借寒鸦犹带昭阳日影的意象，暗喻君恩旁落之痛。第四首“火照西宫知夜饮，分明复道奉恩时”，则通过西宫夜宴的灯火与复道承宠的回忆交织，凸显失宠者眼前景与往昔欢的撕裂感。五首皆以冷暖色调、动静场景的对照，将宫怨的幽微与时代的荒诞凝于尺幅之间。

3. 分段赏析

其一这首宫怨诗，用含蓄委婉的手法，借景抒情，描绘了一个失去青春、自由和幸福的少女，在冷清孤寂的深宫里，形单影只，躺着听宫漏声的场景。这只是她悲惨人生中一个不眠之夜的写照。在这个睡不着的夜里，诗中的女子忧愁不断，满心愁绪，她心中的怨恨怕是怎么都说不完。这首诗总共才四句，二十八个字，就算每一个字都写怨恨，也很难把她的哀怨完全表达出来。然而，作者却把前三句都用来写景，直到最后一句才写到人物，而且即便在最后一句，也没有直接说她有多怨恨。乍一看，好像偏离了主题，可实际上，这样的写法在艺术效果上更有力，更深刻地展现了主题。因为前三句的写景并非毫无目的，它们是为了引出最后人物的出场。从整首诗来看，四句诗是一个整体，不管是写景还是写人，都是为了表达女子心中的怨恨。其二第二首诗描绘了在深夜寒霜浓重的凄凉环境里，宫中女子孤独寂寞的悲惨模样。她整夜都睡不着，回想起进宫后的日子，满是苦涩。她满心期盼能得到君王的宠爱，在银灯下面一直等到深夜，最后还是失望了。这首诗情感表达很直接，对女子心理的刻画也很生动，充分展现了宫中失宠女子心中的哀怨。古乐府歌辞里有一篇《怨歌行》，内容是：“新裂齐纨素，皎洁如霜雪。裁为合欢扇，团团似明月。出入君怀袖，动摇微风发。常恐秋节至，凉飚夺炎热。弃捐箧笥中，恩情中道绝。”据说这首诗是班婕妤写的，用秋天扇子被丢弃，来比喻君主的恩宠中断。王昌龄根据《怨歌行》的意思进行创作，借长信宫的故事，反映唐朝宫廷妇女的生活。深夜里，寒霜浓重，木石敲击秋砧的声音在寒夜中回荡。在这样孤独的深夜，深宫里那个失宠的女子，还在惦记着君主有没有添衣服，她在昏暗的银灯下，一个人裁剪缝补衣物。她心里明白君主不会来看她，可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期盼。这首诗擅长刻画人物心理，情感表达直白，短短几句话，就把一个深宫里失宠的女子渴望君主垂爱、挂念君主冷暖，又夹杂着对君主抛弃自己、无视自己深情的怨愤和痛苦，全都展现出来了，淋漓尽致地表现了深宫失宠女子难以言说的哀怨。其三第三首诗的前两句写天刚亮，金殿门打开，宫女就拿起扫帚开始打扫，这是她每天固定的工作和生活。打扫完后没别的事，就拿着团扇，四处走走，这是她难得的一点空闲时间，也是她思考的时候。“徘徊”写出了她心情的不安定，“团扇”则暗喻她失宠的可悲命运。说“暂将”更能看出她的孤独无聊，身边只有手中这把扇子，和她命运相似，能陪着她一起徘徊。后两句用了一个巧妙的比喻来表达宫女的怨恨，还是借用班婕妤的故事。昭阳是汉朝的宫殿，是赵飞燕姐妹住的地方。当时是秋天，所以乌鸦叫寒鸦。古代常用太阳比喻帝王，日影就代表君主的恩宠。寒鸦能从昭阳殿上飞过，所以它们身上好像还带着昭阳殿的日影，而这个宫女深居长信宫，君王从来没正眼看过她，就算她有洁白如玉的容颜，竟然还比不上浑身乌黑的老鸦。她怨恨的是，自己不仅不如其他受宠的人，甚至还不如小小的、不好看的乌鸦。一般来说，打比方都会用相似的事物相比，也就是美的比美的，丑的比丑的，可这里把女子洁白的容颜和乌鸦乌黑的羽毛相比，差别极大，反而增强了表达效果。要是都是美丽的容颜，就算有点差别，也不会相差太多，那她的怨恨、她的不甘心，就不会这么强烈了。诗中上面用“不及”，下面用“犹带”，用委婉含蓄的方式，表达出了她内心深处极为深沉的怨愤。正是这些特点，让这首诗成为宫怨诗中的佳作。其四同样是写失宠宫嫔的哀怨，表达她们内心的痛苦，在王昌龄的笔下，却很少有艺术上的重复。第四首诗更多地采用直接抒情和细致刻画心理的方式。诗的第一句就直接写出失宠宫嫔的内心想法。“真成薄命”，意思是没想到自己真的是个命运不好、失去宠爱的人。这个开头有点突然，感觉好像省略了很多内容。看来她不久前还是受宠的。但是宫嫔受不受宠，常常取决于君主一时的喜好，或者只是偶然的机会。所以这些完全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宫嫔，特别相信命运。得宠了，就觉得是幸运；失宠了，就认为是命不好。而且就算在得宠的时候，她们也总是提心吊胆，生怕失宠的倒霉事突然落到自己头上。“真成薄命”这四个字，就像是这位失宠宫嫔内心深处的一声沉重叹息，把她那种一直担心厄运降临，而当厄运真的来临时，既不敢相信，又不得不痛苦接受的复杂心理，全都展现出来了。这样的心理描写，包含了很多内容。失宠之后，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。因为思考太多，就进入了梦乡，在梦里又重温了过去的快乐时光，这表现出她对命运还抱有一丝希望，对君主还有幻想，在心里又编织起受宠的美好画面。但梦终究不是现实，一觉醒来，眼前还是那冷清寂寞的长信宫殿，只有梧桐树上的秋叶，珠帘上的夜霜，听到的也只是悠长凄凉的铜壶滴漏声。于是她又不得不怀疑，自己这种侥幸的希望，原来只是无法实现的梦。以上两句，把女主人公曲折复杂的心理，刻画得非常细致，而且层次分明。就在这位失宠的女子，从思考到做梦，又从做梦到怀疑，心里饱受痛苦折磨的时候，不远处的西宫，却灯火通明。不用说，西宫里又在通宵达旦地宴饮，又在上演 “平阳歌舞新承宠”的场景。这场景对她来说太熟悉了，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受宠时的情景，好像又回到了在复道接受君主恩宠的日子。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，虽然受宠的场面还在上演，但华丽的西宫已经换了新主人。“分明”这两个字，意味深长。它包含了失宠者在寂寞凄凉中，对过去清晰的回忆和深深的眷恋，也有往事无法重来的感慨和惆怅，更透露出她不敢回首往事的深深哀伤。其五这也是一首表达宫怨的诗。昭阳殿是西汉赵飞燕得宠时住的宫殿，后来人们就用昭阳殿来指代受宠的嫔妃住的地方。长信宫是赵飞燕得宠时，失宠嫔妃班婕妤住的宫殿，后来也用来指代失宠嫔妃住的地方。诗的后两句用对比的手法，写出了失宠和得宠之间巨大的差别。“白露堂中细草迹”，说的是失宠嫔妃住的宫殿冷冷清清，杂草丛生，一片荒凉，这也让住在里面的人显得格外哀怨。“红罗帐里不胜情”，是说得宠的嫔妃寝宫里，红帐高高挂起，她们和君王柔情蜜意，有说不完的情话，十分惬意。

4. 作品点评

王昌龄从女性的角度出发，运用对比的手法，生动形象地描绘出失宠嫔妃和得宠嫔妃之间天差地别的生活，这在宫怨诗里是很难得的题材。从诗中也能看出他对这些嫔妃们深深的同情。

# “秋”字方与第二句贯注。

元释圆至《笺注唐贤三体诗法》

# 江宁《长信词》、《西宫曲》、《青楼曲》、《闺怨》、《从军行》，皆优柔婉丽，意味无穷，风骨内含，精芒外隐，如清庙朱弦，一唱三叹。

明胡应麟《诗薮》

# 唐孟庄曰：取其淡雅。

明周珽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

# 谢叠山云：此篇怨而不怒，有风人之义。

明高棅《唐诗品汇》

# 此篇固佳，终是比喻，故不及《两宫春怨》作。

明敖英、凌云《唐诗绝句类选》

# 钟云：“团扇”用“暂将”字、“暂”字，皆从“秋”字生来。三四与“帘外春寒”、“朦胧树色”同一法，皆不说自家身上。然“帘外春寒”句气象宽缓，此句与“朦胧树色”情事幽细，“寒鸦”、“日影”尤觉悲怨之甚。谭云：宫词细于毫发，不推为第一婉丽手不可，惟“芙蓉不及美人妆”差弱耳。

明钟惺、谭元春《唐诗归》

# 一片神工，非从锻炼而成，神韵干云，绝无烟火，深衷隐厚，妙协《箫韶》，此评庶近之矣。

明邢昉《唐风定》

# 王太冲云：首二句分明画出内象，有情有态。

清赵彦传《唐绝诗钞注略》

# 吴敬夫云：“帘外春寒”、“朦胧树色”皆妙在含蓄，至“玉颜”二句久已脍炙人口，然试与二诗并读，便浅率易沿袭矣。诗之品价，所争在此。

清刘邦彦《唐诗归折衷》

# 此等诗要识其章法错叙之妙，看其如何落想，如何用笔，作者当时必作率然一挥而就者，后人作诗流于率易，只是不知理会章法、句法耳。亦知古人锻炼之功如此其至乎！“玉颜”与“寒鸦”比拟不伦，总之触绪生悲，寄情无奈。

清黄生《唐诗摘钞》

# 龙标古诗，乍尝整口，久味津生，而咀啮，实在高、岑之上，徒赏其宫词，非高识也。即论宫词。如“玉颜不及寒鸦色，犹带昭阳日影来”，尝因其造语之秀，殊忘其着想之奇。因叹咏“长信”事者多矣，读此，而崔湜之“不忿君恩断，新妆视镜中”，已嫌气盛；王諲“生君弃妾意，增妾怨君情”一何伧父！

清贺裳《载酒园诗话又编》

# 谦曰：下二句仍含蓄不尽。

清盛传敏《碛砂唐诗》

# “玉颜不及寒鸦色，犹带昭阳日影来。”玉颜如何比到寒鸦，已是绝奇语。至更“不及”，益奇矣。看下句则真“不及”也，奇之又奇。而字字是女人眼底口头语，不烦钩索而出，怨而不怒，所以为绝调也。又须如此与退之羡二鸟光荣之类一般意思，与宫人无干也。文士自谋之不暇，彼其幽闭深宫者，何豫吾事哉！

清焦袁熹《此木轩论诗汇编》

# “平明”二辽中便含“日影”、“秋”字起“团扇”，“寒鸦”关合“平明”、“寒”字仍有“秋”意。诗律之细如是。

清何焯《唐三体诗评》

# 昭阳宫，赵昭仪所居，宫在东方，寒鸦带东方日影而来，见己之不如鸦也。优柔婉丽，含蕴无穷，使人一唱而三叹。

清沈德潜《唐诗别裁》

# 不得承恩意，直说便无味，借“寒鸦”、“日影”为喻，命意既新，措词更曲。

清李锳《诗法易简录》

# 龙标“玉颜不及寒鸦色，犹带昭阳日影来”。与晚唐人“自恨身轻不如燕，春来犹绕御帘飞”，以一副言语，然厚薄远近，大有殊观。

清潘德舆《养一斋诗话》

# “玉颜不及寒鸦色，犹带昭阳日影来”，羡寒鸦羡得妙；“沅湘日夜东流去，不为愁人住少时”，怨沅湘怨得妙。可悟含蓄之法。

清施补华《岘佣说诗》

# 夫王诗所以妙者，顾“玉颜”、“寒鸦”，一人一物，初无交涉，乃借鸦之得入昭阳，虽寒犹带日光而飞，以反形人……用意全在言外对面，寓人不如物之感，而措词微婉，浑然不露。又出以摇曳之笔，神味不随词意俱尽，十四字中兼有赋比兴三义，所以入妙，非但以风调见长也。

近代朱庭珍《筱园诗话》

# 想入牛角尖，却是面前语。

近代王闿运《王闿运手批唐诗选》

# （前二首）不若此首之凄婉也……设想愈疾，其心愈悲矣。

近代俞陛云《诗境浅说续编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