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汉祖起丰沛":汉高祖在沛县丰邑起义,
"乘运以跃鳞":乘机运如跃过龙门之鳞。
# 跃鳞:跳过龙门的鲤鱼,喻人登上显赫的地位。李白《古风五十九首》之一:“群才属休明,乘运共跃鳞。”
"手奋三尺剑":他奋起举三尺剑取天下,
# 三尺剑:《史记·高祖本纪》:“高祖嫚骂之曰:‘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,此非天命乎?命乃在天,虽扁鹊何益!’”
"西灭无道秦":向西消灭暴虐无道之秦。
"十月五星聚":十月里众贤如五星相聚,
# 五星聚:即五星联珠,指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星同时见于一方。古人以日月合璧、五星联珠作为历元,称为七曜齐元,这种现象很少见,附会视为祥瑞。
"七年四海宾":七年内定天下四海从宾。
# 宾:归服,顺从。《礼记·乐记》:“暴民不作,诸侯宾服。”
"高抗威宇宙":强大的势力威震着天地,
# 高抗:刚强。《后汉书·梁鸿传》:“(高)恢亦高抗,终身不仕。”
"贵有天下人":身居皇位统治天下人民。
# 人:应作“民”,避唐太宗李世民讳而改。
"忆昔与项王":忆昔日与项王尊奉怀王,
"契阔时未伸":要约之时志向还未能伸。
# 契阔:要约,生死相约。汉繁钦《定情诗》:“何以致契阔,绕腕双跳脱。”
"鸿门既薄蚀":在鸿门宴上险遭遇不测,
# 薄蚀:日月相掩蚀(食)。《吕氏春秋·明理》注:“薄,迫也。日月激会相掩,名为薄蚀。,鸿门:在今陕西临潼东,又称鸿门阪,为项羽驻军并与刘邦会宴处,见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。
"荥阳亦蒙尘":在荥阳对峙又受困蒙尘。
# 荥阳亦蒙尘:汉王刘邦与项羽在荥阳对峙,被困,绝食,以将军纪信诈为汉王,诳楚,而汉王率数十骑春西门遁逃。蒙尘,蒙被尘土,多喻帝王流亡或失位,遭受垢辱。晋潘岳《西征赋》:“当光武之蒙尘,致王竺于赤眉。”
"虮虱生介胄":穿戴的甲胄都生了虮虱,
# 介胄:披甲戴盔。《史记·绛侯世家》:“介胄之士不拜,请以军礼见。”,虮:虱子的卵。
"将卒多苦辛":将军士兵征战多么苦辛。
"爪牙驱信越":韩信彭越乃驱使的爪牙,
# 爪牙驱信越:刘邦以武臣韩信、彭越为爪牙。爪牙,喻武臣。
"腹心谋张陈":张良陈平是亲信的谋臣。
# 腹心谋张陈:刘邦以谋士张良、陈平为亲信。腹心,亲信。
"赫赫西楚国":显赫霸王所建的西楚国,
# 西楚:即今淮北一带。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:“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,王九郡,都彭城。”《史记集解》引孟康曰:“旧名江陵为南楚,吴为东楚,彭城为西楚。”,赫赫:显赫盛大的样子。《荀子·劝学》:“无惛惛之事者,无赫赫之功。”
"化为丘与榛":顷刻间化为荒丘与荆榛。
北宋宰相
王珪(1019~1085),北宋大臣。字禹玉,祖籍成都华阳,幼时随叔父迁居舒州(今安徽省潜山县)。仁宗庆历进士,高中榜眼。历官知制诰、翰林学士、知开封府等。神宗熙宁三年,拜参知政事。九年,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。元丰五年,拜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。哲宗时,封岐国公。卒赠太师,谥文。王珪以文学进用,受同僚共同推崇赞许。其文章气魄宏大华丽,自成一家。朝廷重大的典制策令,多出自于他之手。著有《华阳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古诗,也是一首咏史诗。全诗以史为纲,借刘邦从沛县起义到建立汉朝的历程为脉络,概述了其推翻暴秦、击败项羽的霸业轨迹;聚焦楚汉相争的转折细节,揭示了刘邦愈挫愈奋的权谋智慧;表达了历史兴替的哲学思考。
2. 写作手法
比喻:“汉祖起丰沛,乘运以跃鳞”“跃鳞”以鱼跃龙门之景比喻刘邦崛起,既突出刘邦的机敏与天命所归,赋予其龙腾云天的帝王气象。
3. 分段赏析
“汉祖起丰沛,乘运以跃鳞。手奋三尺剑,西灭无道秦”此四句为全诗开篇,以凝练笔法勾勒刘邦从布衣到帝王的崛起轨迹。“跃鳞”二字尤为传神,以鱼跃龙门为喻,既暗合刘邦“好酒及色”的市井身份,又赋予其龙腾云天的帝王气象。“手奋三尺剑”以具象兵器强化形象,与“灭无道秦”的宏大叙事形成张力,凸显刘邦以武力终结暴政的历史功绩。此处“三尺剑”既是实物,亦为权力象征,呼应《史记》中“提三尺剑取天下”的记载。“十月五星聚,七年四海宾。高抗威宇宙,贵有天下人”此段转入天命与功业的双重书写。“五星聚”借天文异象暗示刘邦得天命所归,与“七年四海宾”的时间跨度形成对照,既压缩历史进程,又强化其统一天下的必然性。“高抗威宇宙”以空间维度夸张渲染帝王威势,而“贵有天下人”则转向儒家民本思想,揭示权力合法性的双重根基——天命与民心。此联虚实相生,兼具史诗气魄与政治哲思。“忆昔与项王,契阔时未伸。鸿门既薄蚀,荥阳亦蒙尘”转写楚汉相争的艰险历程。“契阔”一词暗含《诗经》的苍凉感,凸显刘邦早期与项羽的复杂关系。鸿门宴与荥阳对峙的典故选取极具代表性:前者以“薄蚀”喻项羽的短暂优势,后者以“蒙尘”状刘邦的困顿,通过意象反差展现其逆境求存的韧性。历史事件的浓缩处理,体现诗人“以诗证史”的创作策略。“虮虱生介胄,将卒多苦辛。爪牙驱信越,腹心谋张陈”聚焦战争细节与用人之道。“虮虱”以微观视角写将士艰辛,与“苦辛”的宏观叙事形成多维观照,突破传统咏史诗的宏大叙事框架。后句以“爪牙”“腹心”分喻武将谋士,既暗合《史记》对刘邦集团“猛将如云,谋臣如雨”的记载,又通过人体器官的隐喻,强化权力结构的有机性。“赫赫西楚国,化为丘与榛”以强烈对比收束全篇。“赫赫”与“丘榛”构成盛衰反讽,将楚汉争霸的宏大叙事收束于自然意象的消解中。此句化用《诗经·周颂》的荒草意象,却赋予其历史宿命感,暗含对政权兴替的哲学思考。全诗至此完成从人事到天道的升华,与开篇“跃鳞”形成闭环结构。
4. 作品点评
此诗以史传体例凝缩汉高祖一生宏迹,在创业维艰叙事中,构建起开国帝王的精神图腾。全篇择取帝王霸业中具有坐标意义的重大事件,以举重若轻的笔法完成史诗性叙事。史笔如刀,剖开历史烟云;诗心似镜,映现帝王功业。其选材之精当,其寄慨之深沉,则在史实铺陈间暗涌着对治乱兴衰的哲学叩问,与先唐同类咏唱之作的情感表达一脉相承。
# 这里是在写刘邦,但读来也似写李世民,“无道秦”写隋,西楚项王就是写李密,《旧唐书》本传:密乘牛访包恺。翻读《汉书:项羽传》。信越、张陈也似一一呼之欲出。这样的咏史也是讽寄,写得神色飞动。
现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刘开扬《唐诗通论》
# 全诗既赞颂汉高祖神威,又描述了创业的艰难,最后一句“赫赫西楚国,化为丘与榛”,以灭亡之前朝为鉴,委婉致讽,以示守成之不易。
现代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李翰《汉魏盛唐咏史诗研究:“言志”之诗学传统及士人思想的考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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