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合殿恩中绝":皇上的恩德被阻止不能下达,
# 合殿:所有宫殿。合欢殿。
"交河使渐稀":足见皇帝已经将昭君忘却了。
# 交河:交河故城位于吐鲁番市以西约13公里的雅尔乃孜沟中。它最早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“车师前国”的都城。有双意,交欢之河。
"肝肠辞玉辇":当年自己肝肠寸断地辞别了汉宫,
# 玉辇:天子所乘之车,以玉为饰。,肝肠:肝肠寸断。
"形影向金微":形单影只走向遥远而陌生的故庭。
# 金微:古山名。即今阿尔泰山。微,一作徽。,形影:形影孤单。
"汉地草应绿":汉宫中的春草应该已经绿意葱茏了,
# 汉地:一作汉宫。指汉朝宫殿。
"胡庭沙正飞":胡地的风沙此刻正漫天飞扬。
# 胡庭:匈奴的庭院,胡人的朝廷。
"愿逐三秋雁":但愿能像秋天的鸿雁一样自由迁徙,
# 三秋:指秋季。七月称孟秋、八月称仲秋、九月称季秋、合称三秋。
"年年一度归":每年都能有一次归家的机会。
# 一度:犹一次。
“初唐四杰”之一
卢照邻(635?~686?),唐代诗人。字昇之,号幽忧子,幽州范阳(今河北涿州)人。卢照邻出身望族,曾任邓王府典签、新都尉。中年后患风痹症,不堪病痛折磨,最终投颍水而死。卢照邻工诗歌善骈文,与王勃、杨炯、骆宾王合称为“初唐四杰”,他们一起把诗歌的反映面从宫廷扩展到市井和边塞。尤长于七言歌行,多愁苦之音。《长安古意》《行路难》等篇述世事变迁、繁华衰谢之感,音节流转,为世所称。代表作品有《行路难》《长安古意》。今存辑本《幽忧子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律诗题材的咏史宫怨诗,通过昭君出塞后对汉宫恩情的追忆与塞外荒凉的对比,表达了王昭君被弃置塞外的孤寂哀怨及对故土的深切思念,同时暗含诗人卢照邻自身怀才不遇、仕途坎坷的隐喻与感慨。
2. 写作手法
用典:首联“合殿恩中绝”化用曹植《怨歌行》中“新裂齐纨素……恩情中道绝”的典故,以“合欢扇”象征昭君的命运。通过团扇秋凉被弃的意象,暗示昭君受宠至衰的悲剧,暗含“弃捐”之痛与君恩无常的怨愤;以“恩中绝”三字概括昭君从受宠到失势的转变,语言凝练却意蕴深远。对比:“汉地草应绿,胡庭沙正飞”以汉地春草葱茏与胡庭风沙肆虐形成强烈对比。自然景象的对比强化了昭君对故土的眷恋与身处异域的孤寂,凸显“哀怨”主题。直抒胸臆:尾联“愿逐三秋雁,年年一度归”以直白语言表达归乡愿望。直接抒发对团圆的渴望,打破前文的含蓄压抑,情感喷薄而出。反衬:以乐景衬哀情,“愿逐三秋雁,年年一度归”,鸿雁作为候鸟,每年秋日南归的习性被赋予“自由往返”的美好寓意(乐景),与昭君被困匈奴、永无归期的现实(哀情)形成鲜明对照。以鸿雁的归去自如反衬昭君的羁旅之痛,凸显其“身不由己”的悲凉。“年年一度归”的渴望与“恩中绝”的绝望形成张力,反衬出昭君对命运不公的控诉。诗人借“愿逐”的虚写,更深刻地揭露了“不可归”的现实苦痛。
3. 分段赏析
首联:“合殿恩中绝”以“合殿”暗指汉宫深庭,点明昭君失宠的境遇。“恩中绝”化用汉乐府《怨歌行》中团扇被弃的典故,暗示君恩无常、女子色衰爱弛的悲剧命运。“交河使渐稀”承接前句,以“交河”(汉代西域地名)代指昭君远嫁的匈奴之地,通过朝廷使节探望渐少的细节,进一步强化“恩断”的现实。两句结合历史典故与现实描写,既交代昭君身世,又暗含对君王薄情的怨愤,为全诗奠定哀婉基调。颔联:此联聚焦昭君出塞时的离别场景。“肝肠辞玉辇,形影向金微”,“肝肠”二字以身体器官的撕裂感,具象化其辞别汉宫时的悲痛;“玉辇”象征帝王恩宠,与“辞”字形成强烈反差,凸显被迫远嫁的无奈。“形影”则通过孤独身影的刻画,表现其踏上陌生胡庭途中的凄凉心境。“金微”(匈奴山名)代指塞外荒凉之地,与“玉辇”的华贵形成空间对比。两句以动作与意象叠加,将昭君的哀伤与漂泊感推向高潮。颈联:此联以自然景象的南北差异,映射昭君的故国之思与羁旅之苦。“汉地草应绿,胡庭沙正飞”,“汉地草应绿”想象故土春草萌发的生机,暗含对故乡的眷恋;“胡庭沙正飞”则直写塞外风沙肆虐的荒芜,强化异域环境的严酷。两句通过“草绿”与“沙飞”的视觉对比,以及“应”与“正”的时态差异,既展现时空错位的思念,又暗示昭君永无归期的绝望。景物描写中寄寓深沉情感,形成物我交融的意境。尾联:以“愿逐”直抒胸臆,将昭君的哀怨升华为对自由的渴望。“愿逐三秋雁,年年一度归”,“三秋雁”象征季节轮回与迁徙本能,暗含对归乡的期盼;“年年一度归”则强化时间循环中希望与失望的交织。然而,雁可南归而人难北返,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最终化为“遗恨”。此句以虚写实,将个人悲剧升华为对命运无常的普遍慨叹,余韵悠长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以琴曲旧题入诗,工整对仗与音韵和谐构成形式特征。“汉地草应绿,胡庭沙正飞。愿逐三秋雁,年年一度飞。”是广为传诵的名句。表层叙述昭君远嫁的悲情结局,深层映射诗人仕途坎坷的愤懑。卢照邻将自身仕途受挫与痼疾缠身的境遇,投射于“肝肠辞玉辇,形影向金微”的孤影远赴塞外的伶仃身影,使历史人物的命运轨迹与诗人的现实困境产生呼应。这种双重叙事既延续了昭君题材的哀婉基调,又赋予其士人阶层特有的精神困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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