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秋之水兮":秋天的水,
"其色幽幽":颜色深邃而幽暗。
"我将济兮":我试图渡过去,
"不得其由":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。
"涉其浅兮":当我踏入浅水区时,
# 涉其浅:《诗·邺风·谷风》“就其深兮,方之舟之;就其浅兮,泳之游之。”
"石啮我足":石头磨蚀着我的脚,让我疼痛。
"乘其深兮":当我尝试深入水中时,
"龙入我舟":龙又进入我的船,让我感到惊恐。
# 龙入我舟:《淮南子·精神训》说“禹南省方,济于江,黄龙负舟。舟中之人,五色无主。”
"我济而悔兮":我渡到一半时开始后悔,
"将安归尤":我该如何是好,又能归咎于谁呢。
# 尤:怨恨,罪过。
"归兮归兮":回去吧,回去吧,
"无与石斗兮":不要与石头硬斗,
"无应龙求":也不要向龙祈求帮助。
"孔子之赵":孔子到赵国去,
"闻杀鸣犊作":听说赵简子杀了贤人窦鸣犊。
"赵杀鸣犊":赵国杀了窦鸣犊,
"孔子临河":孔子来到黄河边,
"叹而作歌曰":站在河边叹息道,于是作了一首歌说:
"秋之水兮风扬波":河水滚滚秋风起,波浪滔滔涌向前,
"舟楫颠倒更相加":行船颠簸难行进,
"归来归来胡为斯":归来吧,归来吧!为什么我要到这里来呢。
"孔子之赵":孔子前往赵国,
"闻杀鸣犊作":途中听说赵国执政者杀了窦鸣犊。
"赵杀鸣犊":赵国执政者杀了窦鸣犊后,
"孔子临河":孔子来到黄河边,
"叹而作歌曰":叹息着创作了一首歌,唱道:
"秋之水兮风扬波":秋天的河水啊,风吹起了波浪,
"舟楫颠倒更相加":船桨在水中颠倒碰撞,相互叠加,
"归来归来胡为斯":回去吧,回去吧,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。
唐代文学家,“唐宋八大家”之首
韩愈(768~824),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。字退之,河南河阳(今河南孟州南)人。贞元进士,官至礼部侍郎。谥号文。因昌黎(今辽宁义县)是韩氏郡望,其文中常自称“郡望昌黎”,故世称“韩昌黎”“昌黎先生”。韩愈提倡散体,与柳宗元同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,并称“韩柳”。他被列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首,散文在继承先秦、两汉古文的基础上,加以创新和发展,气势雄健。其与柳宗元、欧阳修和苏轼并称“千古文章四大家”。诗与孟郊齐名,并称“韩孟”。诗风奇崛雄伟,力求新警,有时流于险怪。又善为铺陈,好发议论,后世有“以文为诗”之评,对宋诗影响颇大。代表作品有散文《师说》《祭十二郎文》,诗歌《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》《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》《山石》等。著有《昌黎先生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咏史抒怀的拟古琴曲诗。借“狄水幽深”“石啮足”“龙入舟”等景象,写出了仕途的艰险与进退困境,借用孔子因窦鸣犊之事临河折返的典故,抒发了作者的归隐之志。
2. 写作手法
用典:诗歌开篇点明“孔子之赵,闻杀鸣犊作”,引用孔子欲往赵国,听闻窦鸣犊被杀后临河而返并作歌的典故。以孔子的遭遇自比,含蓄地表达出自己在现实中面临阻碍、难以施展抱负的困境,借古喻今,使诗歌蕴含的情感与思想更具深度与历史厚重感。
3. 分段赏析
开篇“狄之水兮,其色幽幽”:描绘狄水的景象,以“幽幽”形容水色深沉,是环境描写。这两句为后文抒情叙事奠定了基调,渲染出一种深邃、神秘且略带压抑的氛围,仿佛预示着前路的未知与艰难,为诗人情感的抒发做好铺垫。“我将济兮,不得其由”此句直抒胸臆,表明诗人想要渡河,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。“不得其由”直接点明困境,将诗人面对阻碍、进退维谷的无奈之情展现出来,简洁而有力地表达出内心的迷茫与惆怅,引发读者对其处境的关注。“涉其浅兮,石啮我足;乘其深兮,龙入我舟”这四句通过具体的意象和场景描写,进一步深化困境。“涉其浅”遭遇“石啮我足”,“乘其深”又面临“龙入我舟”,无论浅滩涉水还是深水行船,都充满危险。“啮”字生动地写出石头对人足部的伤害,“入”字形象地描绘出蛟龙闯入舟中的惊险场景。以浅滩的石、深水的龙象征人生道路上不同层面的阻碍与威胁,既可能是小人的刁难,也可能是强大势力的压迫,体现出世事艰难、危机四伏的状况。“我济而悔兮,将安归尤”此句表达诗人即使渡过河流也满心悔恨,且不知该归责于谁。“悔”字体现出诗人做出选择后的痛苦与后悔,“将安归尤”的疑问则将这种迷茫推向更深层次,展现出诗人在困境中孤立无援、无处可诉的心境,使读者深切感受到其内心的煎熬。“归兮归兮!无与石斗兮,无应龙求”:结尾处诗人反复咏叹“归兮归兮”,以强烈的语气表达出想要归去的迫切心情。“无与石斗兮,无应龙求”是对前文经历的总结与感悟,劝告自己不要与如“石”般的小人争斗,也不要顺应如“龙”般强大却居心不良者的需求。以直白而有力的劝诫收束全诗,既体现出诗人对现实的无奈妥协,也暗含着一种坚守自我、不愿同流合污的决心,使诗歌的情感表达达到高潮,余韵悠长。
# 朱熹曰:韩愈所作十操,如《将归》、《龟山》、《拘幽》、《残形》四操近《楚辞》,其六首似《诗》。愈博学群书,奇辞奥旨,如取诸审中物,以其所涉博,故能约而为此也。夫孔子于《三百篇》皆弦歌之,《操》亦弦歌之辞也。其取兴幽眇,怨而不言,最近《离骚》,本古诗之衍者,至汉而衍极,故《离骚》亡。操与诗赋同出而拌名,盖衍复于约者,约故去古不远。然则后之欲为《离骚》者,惟作犹迨之。
宋魏庆之《诗人玉屑》
# 刘云:词意浅浅,宜以调适尚然者,自不可及(“狄之水兮”句下)。
明高棅《唐诗品汇》
# 朱彝尊曰:四语近《骚》,而稍加峭快(“乘其深兮”二句下)。
清朱彝尊《批韩诗》
# 得《未济》九二之义(末句下)。
清查慎行《初白庵诗评》
# 喻意奇警。
清弘历《唐宋诗醇》
# 涉浅乘深四句,从屈原《九章》“令薛荔而为理兮、惮举趾而缘木。因芙蓉而为媒兮,惮褰裳时濡足。登高吾不说兮,入下吾不能”化出。
清顾嗣立《韩昌黎诗集编年笺注》
# 公《秋怀》诗欲罾南山之寒蛟,《炭谷》诗欲刃牛蹄之漱龙,说者皆谓其指斥权幸,证以此诗益明。盖龙谓窃弄威福者,石谓馀党附和者。言我将小试其道,则群小龃龉;将深论大事,则权贵侧目,吾力其能胜彼乎?恐道未行而身先不保矣。公阳山之谪,新旧书谓因论宫市,《行状》及《碑》则谓为幸臣专政者所恶。《年谱》谓为李实所谗。而公诗云:“或自疑上疏,上疏岂其由?或虑苦语泄,传之落冤仇。”又云:“前年出官由,此祸最无妄。奸猜畏弹射,斥逐恣欺诳。”则其为权幸忌而逐之矣。又《忆昨行》云:“伾文未揃崖州炽,虽得赦宥常愁猜。”是其为韦执谊、王叔文等所排明矣。“无应龙求”,即《炭谷》、《秋怀》二诗所指也。
清陈沆《诗比兴笺》
# 不遇其时,虑人之忌害我者,故将归也。
宋祝充《音注韩文公文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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