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涨减水逾急":河水暴涨水流更加湍急,
# 逾:一作愈。,涨减:指上涨的洪水已退。
"秋阴未夕昏":秋云密布未到黄昏天已昏暗。
# 未夕昏:不到傍晚天已昏暗。
"乱山成野戍":乱山中到处是野战的兵营,
# 野戍:军队野外的驻扎地。戍:军队防守。
"黄叶自江村":江村里飘落的黄叶片片。
"带雨疏星见":稀稀落落的雨中遥见颗疏星,
"回风绝岸喧":呼啸的旋风吹过高高的堤岸。
# 喧:大声叫。,绝岸:高崖绝壁。,回风:旋风。
"经过多战舰":所过之处有那么多战船,
# 战舰:大船。,经过:所经之处,所过之处。
"茅屋几家存":所剩无几的茅屋若隐若现。
# 几家:没有多少家。
明末清初诗人
施闰章(1618~1683),明末清初诗人。字尚白,一字屺云,号愚山、媿萝居士、蠖斋、矩斋,宣城(今属安徽)人。顺治进士,官至江西参议,罢官闲居多年。晚年举博学鸿词,官至翰林院侍读。施闰章与宋琬并称“南施北宋”,位列“清初六家”。其诗风格高雅淡素,温柔敦厚,尤擅五言,不少作品对当时的社会黑暗、人民疾苦,有真实反映。主要作品有《抵桂林》《老女行》《浮萍兔丝篇》等。著有《施愚山先生全集》《学余堂文集》《蠖斋诗话》等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律诗,也是一首描写战争题材的诗。诗人以江村为核心意象,精心撷取江水潺湲、天色晦暝、乱山连绵、骤雨倾盆、寒星寥落、疾风呼啸等自然元素,描写出一幅满溢荒凉孤寂之感的画卷。其诗作语言恰似金石相击之清脆、美玉相碰之温润,既有着清新明快、晓畅如流的特质,又蕴含着深沉含蓄、耐人寻味的意蕴。
2. 写作手法
动静结合:颈联运用动静结合手法,“带雨疏星见”描绘稀疏星斗的静态画面,给人清冷之感;“回风绝岸喧”展现回旋江风在岸壁间呼啸的动态场景,凸显凄厉恐怖。动静结合,生动地表现出秋风秋雨带来的凄楚与不安,增强了画面的立体感和感染力。虚实结合:首联“涨减水愈急,秋阴未夕昏”实写洪水渐退但水势湍急、天空被秋日阴云笼罩未至傍晚江面昏暗之景,交代泊船缘由;虚写洪水上涨时造成的惨重灾害,由眼前“愈急”水流联想到航程险象环生,蕴含诗人忧心忡忡之情。寓情于景:首联描绘洪水渐退水势湍急、秋阴未夕江面昏暗之景,颈联描写夜幕中稀疏星斗带雨闪烁、回旋江风在岸壁间呼啸发出凄厉声响之景,颔联:通过描写西山军队驻扎、江村黄叶纷飞之景,暗示社会动荡、百姓逃亡,尾联描绘江上众多战舰与百姓茅屋所剩无几之景,诗中句句写景,亦句句言情,将强烈的感情寄寓于景物的描写之中。
3. 分段赏析
首联“涨减水愈急,秋阴未夕昏”所勾勒之景,实则暗藏诗人“泊樵舍”的缘由:彼时,曾汹涌上涨的洪水虽已渐退,可水势却比涨潮时更为湍急,舟楫难行,故而诗人只得停泊。此句不仅点明了泊船之由,更蕴含着深意——洪水上涨时水势之“急”已可想象,其造成的灾害想必极为惨重。当下洪水消退本是幸事,但“愈急”的水流却让航程险象环生,令诗人忧心忡忡。后句描绘天空被秋日阴云层层笼罩,未至傍晚时分,江面已是一片昏暗,这般景象同样不宜贸然前行,更营造出一种压抑沉闷的氛围。这两句看似仅在说明诗人泊樵舍是因水急与天昏,实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担忧与不安,已然为全诗奠定了低沉哀伤的情感基调。颔联“乱山成野戍,黄叶自江村”,乃是诗人泊于樵舍镇时,极目远眺所见之景:新建县的名胜西山,如今处处皆是军队野外驻扎的营帐。这不仅让原本秀美的风景大为失色,更暗示着社会的动荡不安。以“乱山”称西山,更添乱世之感;而江岸上的村庄,只见黄叶纷飞飘零,恰似杜甫《春望》中“城春草木深”所描绘的景象,正如司马光在《续温公诗话》中所言“明无人”,即百姓纷纷逃亡,这荒凉寂寥的江村显得格外萧条。此景正是清初战乱的真实写照。颈联“带雨疏星见,回风绝岸喧”,笔锋一转,描绘起近处江岸的立体空间,展现出诗人所见所闻。抬眼望去,夜幕降临,稀疏的星斗在夜空中闪烁,却未能给诗人带来丝毫明朗愉悦之感。只因“秋阴”笼罩,秋雨悄然飘落,使得疏星仿佛“带雨而现”;侧耳倾听,回旋的江风在岸壁间呼啸而过,发出凄厉的声响,回风再卷起汹涌的涛声,更令人心生恐惧。前句为静态描写,后句为动态刻画,动静交织的秋风秋雨,给诗人带来的是无尽的凄楚与不安。尾联“经过多战舰,茅屋几家存”则将视角拉回江上,描绘眼前所见:“战舰”乃官家兵船,与前文“乱山成野戍”相互呼应;“茅屋”则是百姓的居所,与“黄叶自江村”遥相映衬。前句为实写,“战舰众多”,让人深感政局形势严峻,社会秩序混乱不堪;后句为虚写,“几家存”以问句的形式呈现,实则暗示“无家可存”。二者相互映衬,愈发凸显出形势动荡、百姓流离失所的残酷现实,字里行间饱含着诗人深深的忧虑与哀伤。
4. 作品点评
这首诗在写景时巧妙运用了由远及近的视角转换:开篇先勾勒出江岸处“乱山”连绵与“江村”寂寥的远景,随后笔触渐近,描绘“绝岸”的险峻之态,最终聚焦于江面之上,画面层次分明,意境悠远深邃。乍观之下,这似乎是一首纯粹描绘景物的诗作,全诗四联皆沉浸于自然景色的勾勒之中。然而,正如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所言,“景语皆情语也”,此诗实则处处蕴含着诗人的深情厚意。每一联所绘之景,都暗藏着诗人或郁闷、或凄苦、或不安、或忧虑的复杂情感,但这些情感并非直白宣泄,而是巧妙地蕴含于具体景物的意象之内,使得整首诗在风格上依旧保持着一种平和内敛的气质。
# 写秋涨时赣江近鄱阳湖的风物,中两联点缀野外萧瑟气象如画,末言战事带来的后果。
江西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、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胡迎建《鄱阳湖历代诗词集注评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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