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柳花夙有何冤业":柳絮为何自古背负宿世的业障,
"萍末相遭乃尔奇":浮萍断根的末梢相遇,竟如此奇妙难解。
"直到化泥方是聚":唯有腐化为泥,才算真正的相聚,
"只今堕水尚成离":此刻落入水中,却仍难逃分离。
"焉能忍此而终古":怎能忍受这样的轮回直至永恒,
"亦与之为无町畦":不如打破界限,与万物混同为一。
"我佛天亲魔眷属":佛陀与天亲菩萨的魔性眷属,
"一时撒手劫僧祇":一瞬放手,超脱劫数中的僧侣众生。
清末维新派政治家、思想家,“戊戌六君子”之一
谭嗣同(1865~1898),清末维新派政治家、思想家。字复生,号壮飞,又号华相众生、东海褰冥氏等,祖籍湖南浏阳。早年曾在家乡湖南倡办时务学堂、南学会等,主办《湘报》,又倡导开矿山、修铁路,宣传变法维新,推行新政,是“戊戌六君子”之一。光绪二十四年,谭嗣同参加并领导戊戌变法,失败后被杀。其诗风格雄健,富有爱国精神。主要著作有《寥天一阁文》《莽苍苍斋诗》《石菊影庐笔识》《兴算学议》《思纬氤氲台短书》《仁学》等,今辑有《谭嗣同全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柳花夙有何冤业,萍末相遭乃尔奇”此联以“柳花”(即杨花)起兴,暗喻自身漂泊无定的命运。“夙有冤业”借佛教因果观,将杨花的飘零归因于前世宿业,赋予其宿命色彩。“萍末相遭”化用苏轼《水龙吟》中“一池萍碎”的意象,以浮萍末梢的偶然相遇,象征人生际遇的短暂与无常。“乃尔奇”三字暗含对命运荒诞的惊诧与无奈,既是对自然现象的拟人化诘问,亦是对自身遭际的隐喻。两句以流水对形式,将追问与感叹交织,强化了漂泊无依的悲怆感。“直到化泥方是聚,祗今堕水尚成离”此联以杨花生命历程为喻,揭示生死聚散的终极矛盾。“直到化泥方是聚”,化泥象征着一种彻底的融合与归宿,意味着柳花等事物要经历消逝、融入大地的过程,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相聚。此句蕴含着一种对事物发展规律的深刻认知,即真正的聚合往往伴随着个体的消亡与转化,体现出一种豁达又略带悲凉的生命观。“只今堕水尚成离”,当下柳花堕入水中,却依然处于分离的状态,与前句的“化泥方是聚”形成鲜明对比,进一步强化了世间聚散无常的感慨。这两句通过“聚”与“离”的辩证思考,展现了诗人对人生境遇中分离聚合现象的敏锐洞察。“焉能忍此而终古,亦与之为无町畦”此联由物及己,抒发决绝抗争之志。“焉能忍此而终古”,诗人发出强烈的反问,表达出对这种长久分离、无常聚散状态的不满与难以忍受。这种情感是对前文所描绘的聚散无常现象的直接回应,凸显出诗人内心对美好相聚、稳定状态的渴望。“亦与之为无町畦”,“町畦”原指田间的界限,这里引申为规矩、约束。诗人表示不愿再受这种无常命运的束缚,要与这无常的世事“无町畦”,即打破常规、冲破束缚,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去面对。这两句体现了诗人内心的不甘与抗争精神,展现出其独立不羁、追求自由的思想性格。“我佛天亲魔眷属,一时撒手劫僧祇”此联以佛魔对立收束全诗,深化禅理哲思。“我佛天亲魔眷属”,将佛、天亲(佛教中对亲近佛法之人的称呼)与魔眷属并置,打破了传统宗教观念中佛与魔的对立界限,表现出诗人对世间善恶、正邪界限模糊的独特认知。这种表述具有强烈的反传统色彩,暗示着世间万物的复杂性与多元性。“一时撒手劫僧祇”,“劫僧祇”指漫长的时间,“一时撒手”则传达出一种决绝的放下、超脱之意。诗人认为,无论是佛、天亲还是魔眷属,都应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放下执念,超脱于尘世的纷扰之外。这两句诗融合了宗教意象与诗人的哲学思考,表达出对超脱尘世、摆脱束缚的终极追求,进一步深化了全诗的主题,展现出诗人高远的境界与深邃的思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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