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大历二年十月十九日":唐大历二年十月十九日,
# 大历二年:唐代宗李豫年号(766—779)。
"夔府别驾元持宅":我在夔府别驾元持家里,
# 元持:人名,生平不详。,别驾:官名,州刺史的佐吏。
"见临颍李十二娘舞剑器":观看临颍李十二娘跳剑器舞,
# 临颍:县名,治所在今河南省临颍县西北。临颍是李十二娘籍贯。
"壮其蔚跂":觉得舞姿矫健多变非常壮观,
# 蔚跂:光彩焕发、姿态矫健的样子。,壮:用作动词,有赞赏、钦佩之意。
"问其所师":就问她是向谁学习的,
# 问其所师:问她的技艺是跟谁所学。师:学习。
"曰":她说:“
"余公孙大娘弟子也":我是公孙大娘的学生。
"开元五载":玄宗开元五年,
# 开元五载:即公元年。载,年。
"余尚童稚":我还年幼,
# 童稚:年幼。开元五年杜甫6岁。
"记于郾城观公孙氏":记得在郾城看过公孙大娘,
# 公孙氏:即公孙大娘。,郾城:县名,即今河南省郾城县。
"舞剑器浑脱":跳《剑器》和《浑脱》舞,
# 剑器浑脱:把剑器舞和浑脱舞结合起来的一种新型舞蹈。浑脱,也是唐代流行的一种健舞。古舞曲名,属健舞(武舞)之一,舞者为女子,作男子戎装,空手而舞。
"浏漓顿挫":流畅飘逸而且节奏明朗,
# 浏漓顿挫:流利畅酣而又曲折有致。浏漓,流利飘逸的样子。顿挫,形容舞蹈跌宕起伏,回旋曲折。
"独出冠时":超群出众,当代第一,
# 冠时:在当时数第一。,独出:特出,超群出众。
"自高头宜春梨园二伎坊内人洎外供奉舞女":从皇宫内的宜春、梨园弟子到宫外供奉的舞女中,
# 外供奉舞女:外供奉舞女,与内人相对而言,指不居宫中,随时应诏入宫表演的歌舞艺伎。一本无“舞女”二字。,洎:及。,高头宜春梨园二伎坊内人:指供奉宫廷的歌舞女艺人。高头,犹如说“前头”,指在皇帝跟前。宜春,即宜春院。宜春院与梨园是唐玄宗时宫内教授歌舞的处所。伎坊,也称教坊,是教练歌舞的机构。内人,宫中的女伎,也称“前头人”。
"晓是舞者":懂得此舞的,
# 晓:通晓。
"圣文神武皇帝初":在唐玄宗初年,
# 初:初年。,圣文神武皇帝:唐玄宗的尊号,开元二十七年(739)群臣所上。
"公孙一人而已":只有公孙大娘一人而已。
"玉貌锦衣":当年她服饰华美,容貌漂亮,
# 锦衣:华美彩色的服饰。,玉貌:美自如玉的容貌。
"况余白首":如今我已是白首老翁,
# 白首:白头,指年老。,余:我。,况:何况。
"今兹弟子":眼前她的弟子李十二娘,
# 兹:这个。
"亦非盛颜":也已经不是年轻女子了。
# 盛颜:指年轻时的容貌。,非:不是。
"既辨其由来":既然知道了她舞技的渊源,
# 由来:指李十二娘舞艺的师承渊源。,辨:明白,弄清楚。
"知波澜莫二":看来她们师徒的舞技一脉相承,
# 莫二:没有两样。,波澜:比喻事物的起伏变化,这里泛指舞蹈的意态节奏等艺术风格。
"抚事慷慨":抚今追昔,心中无限感慨,
# 慷慨:情绪激昂,心情激动。
"聊为《剑器行》":姑且写了《剑器行》这首诗。
"昔者吴人张旭":听说过去吴州人张旭,
# 昔者:从前。
"善草书帖":他擅长书写草书字帖,
"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":在邺县经常观看公孙大娘跳一种《西河剑器》舞,
# 西河剑器:剑器舞的一种。,数:屡次,多次。
"自此草书长进":从此草书书法大有长进,
"豪荡感激":豪放激扬,放荡不羁,
# 豪荡感激:指书法意态飞动,饱含着激情。感激,激动。
"即公孙可知矣":由此可知公孙大娘舞技之高超了。
# 即公孙可知矣:那么公孙大娘舞蹈艺术的高妙便可想而知了。即,则,那么。
"昔有佳人公孙氏":从前有个漂亮女人,名叫公孙大娘,
# 佳人:美人。
"一舞剑器动四方":每当她跳起剑舞来,就要轰动四方。
# 动四方:轰动四方。
"观者如山色沮丧":观看人群多如山,心惊魄动脸变色,
# 色沮丧:指全震惊而失色。,观者如山:形容观看的人多。
"天地为之久低昂":天地也被她的舞姿感染,起伏震荡。
# 低昂:一起一伏。表示震动。一说,低昂是偏义复词,取其“低”义。,之:指公孙大娘的舞蹈。
"㸌如羿射九日落":剑光璀灿夺目,有如后羿射落九日,
# 羿射九日:羿射九日:上古神话,在尧统治天下的时代,天上有十个太阳一起出来,庄稼草木都晒枯焦了,尧就派后羿去射日,结果射落了其中的九个。,㸌:一作霍,闪烁的样子。音酷。
"矫如群帝骖龙翔":舞姿矫健敏捷,恰似天神驾龙飞翔。
# 骖龙:犹言驾着龙。骖,驾在车两旁的马,这里用作动词。,帝:天神。,矫:矫捷,形容动作有力而敏捷。
"来如雷霆收震怒":起舞时剑势如雷霆万钧,令人屏息,
# 震怒:盛怒,大怒。,来:一作末,指开场。指开场。剑器舞主要以鼓伴奏,舞前鼓乐喧阗,形成一种紧张的战斗气氛。鼓声一落,舞者登场,所以说“雷霆收震怒”。
"罢如江海凝清光":收舞时平静,好象江海凝聚的波光。
# 凝:凝聚,凝固,形容舞蹈结束时静止不动。,罢:结束,指收场。
"绛唇珠袖两寂寞":鲜红的嘴唇绰约的舞姿,都已逝去,
# 寂寞:无声无息,两寂寞,是说人舞俱亡。,珠袖:饰有珍珠的衣袖,借指公孙大娘的舞姿。,绛唇:大红的嘴唇,这里指青年时代的公孙大娘。
"况有弟子传芬芳":到了晚年,有弟子把艺术继承发扬。
# 芬芳:香气,这里比喻舞艺美妙,不同凡俗。指李十二娘。,传:继承。,况:一作脱,一作晚。
"临颍美人在白帝":临颍美人李十二娘,在白帝城表演,
# 白帝:即白帝城。故址在夔州(今重庆奉节城东白帝山上),这里指夔州城。,临颍美人:指李十二娘。
"妙舞此曲神扬扬":她和此曲起舞,精妙无比神采飞扬。
# 神扬扬:神扬扬:神彩飞扬。
"与余问答既有以":她和我谈论好久,关于剑舞的来由,
# 既有以:即序文中所说“既辨其由来”之意。以:因由,原委。
"感时抚事增惋伤":我忆昔抚今,更增添无限惋惜哀伤。
# 惋伤:怅恨悲伤。,事:指往事,即下文所言之事。,时:时局。
"先帝侍女八千人":当年玄宗皇上的侍女,约有八千人,
# 八千人:极言人多,不一定是确数。,先帝:指已故的唐玄宗。
"公孙剑器初第一":剑器舞姿数第一的,只有公孙大娘。
# 初:当初。
"五十年间似反掌":五十年的光阴,真好比翻一下手掌,
# 五十年:自杜甫于唐玄宗开元五年(717年)在郾城观看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,到代宗大历二年(公元767年)在夔州见李十二娘舞剑器而写此诗,其间正好是50年。
"风尘倾动昏王室":连年战乱烽烟弥漫,朝政昏暗无常。
# 王室:指朝廷。,昏:昏暗,比喻国运衰退。,倾动:一作澒洞。弥漫无际。,风尘:比喻战乱。
"梨园弟子散如烟":那些梨园子弟,一个个地烟消云散,
"女乐余姿映寒日":只留李氏的舞姿,掩映冬日的寒光。
# 寒日:冬日的寒光。
"金粟堆南木已拱":金粟山玄宗墓前的树木,已经合抱,
# 木:树木。,南:一作前。
"瞿唐石城草萧瑟":瞿塘峡白帝城一带,秋草萧瑟荒凉。
# 萧瑟:萧瑟荒凉。,草:一作暮。
"玳筵急管曲复终":玳弦琴瑟急促的乐曲,又一曲终了,
# 复:又。
"乐极哀来月东出":明月初出乐极生悲,我心中惶惶。
# 乐极哀来:乐极生悲。
"老夫不知其所往":我这老夫,真不知哪是要去的地方,
# 不知其所往:不知道往哪里去,形容心情迷惘。,老夫:杜甫自指。
"足茧荒山转愁疾":荒山里迈步艰难,越走就越觉凄伤。
# 疾:一作寂。快。,转:倒,反。,茧:通“趼”,指脚掌因磨擦而生的厚皮,这里用作动词。
唐代现实主义诗人,“诗圣”
杜甫(712~770),唐代诗人。字子美,祖籍襄阳(今湖北襄阳),生于巩县(今河南巩义)。因居长安时期,曾一度住在城南少陵附近,自号少陵野老;肃宗至德间,曾任左拾遗;在成都时被荐为节度参谋、检校工部员外郎。世称杜少陵、杜拾遗、杜工部。一生坎坷,仕途不顺,经历安史之乱,见证了唐朝由盛转衰。杜甫与李白并称为“李杜”(“大李杜”),被后人誉为“诗圣”,是中国古典诗歌成就的集大成者,其诗被称为“诗史”。杜甫的诗作包含了大量的时事政治诗,或陈述政见,或揭发统治者的荒淫残暴,或寓言讽兴,或对穷苦人民表示同情关怀。他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,尤长于律诗,风格多样,以沉郁为主;语言精练,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。杜甫继承和发展了《诗经》以来注重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传统,成为中国古代诗歌艺术发展的又一高峰。代表作品有《兵车行》《春望》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《秋兴八首》等。著有《杜工部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咏史怀古诗。描绘了公孙大娘及其弟子舞剑器的精湛技艺与艺术魅力,体现了盛唐乐舞的恢弘气象,同时通过今昔对比,表达了诗人对安史之乱后国运衰微、盛世不再的深沉悲怆,展现了杜甫沉郁顿挫的诗歌风格。
2. 写作手法
比喻:“㸌如羿射九日落”:喻舞者手持器械旋转翻腾之迅疾耀目。“矫如群帝骖龙翔”:喻舞姿矫健轻盈,如天神驾龙翱翔。“来如雷霆收震怒”:喻开场声势浩大,如雷霆万钧却戛然蓄势。“罢如江海凝清光”:喻收场时戛然而止,归于一片肃穆宁静,如江海波平、清光凝结。这些比喻极富想象力,从视觉、听觉、氛围等多角度展现了舞蹈的震撼力和艺术意境。侧面描写:用观众反应(“观者如山色沮丧”)和环境影响(“天地为之久低昂”)侧面烘托公孙剑舞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。借用书法家张旭观舞后草书大进(“豪荡感激”)的典故,侧面印证公孙大娘舞艺超凡入圣、足以感发人心的力量。对比:通过公孙大娘“独出冠时”的盛况(昔),与如今“梨园弟子散如烟”、“女乐余姿映寒日”的衰败(今)形成对比。通过玄宗在位时歌舞升平、人才济济的盛世(昔),与安史之乱后“风尘澒洞昏王室”、陵墓拱木的衰亡景象(今)形成强烈反差。这种贯穿全诗的对比,是表达盛衰之感和个人身世之悲的核心手法。
3. 分段赏析
诗篇前八句着力刻画公孙大娘昔日的舞姿:很久以前有一位佳人名叫公孙氏,以其剑器之舞名动四方。比肩接踵的观众看见她的舞蹈都惊讶失色,天地亦随着她的舞蹈而起伏低昂,久久都无法恢复平静。“霍如羿射九日落”四句,即所谓“四如句”,前人理解各异,大体是描摹公孙之舞留在杜甫心中的绝美印记。羿射九日,可能是形容公孙手持剑器翻腾旋转,如团团烈焰凌空而下,满堂旋转;群帝骖龙,摹写其身姿轻扬,似龙翔天际;雷霆收怒,状其舞近尾声,声势渐敛;江海凝光,则是描绘舞罢后全场静谧空阔,如江海风平浪静、水光清澈之境。“绛唇珠袖两寂寞”后六句,笔锋陡转,写公孙亡后剑器舞之沉寂,所幸暮年尚有弟子承袭其艺。随即描绘其徒临颍李十二娘于白帝城再舞此技,犹存公孙当年飞扬神采。与十二娘一番对答,既明其师承所自公孙,更触发诗人抚今追昔的深沉感慨。“先帝侍女八千人”以下六句,笔势再次转折,思绪再度折返至五十年前。追忆开元初年,当时正值国运昌隆,政治清明。玄宗日理万机之余,亲设教坊梨园,遴选乐工,教授法曲,促成大唐歌舞艺术之鼎盛。其时宫廷及内外教坊歌舞伎达八千之众,而公孙大娘之剑器舞于其中“独出冠时”,誉为魁首。然而五十年沧桑巨变!一场安史之乱,令整个大唐帝国风尘弥漫王室昏聩。玄宗昔年亲选亲育的成千上万的梨园子弟、歌舞人才,亦于此次浩劫中烟消云散,而今唯有这个幸存的教坊艺人李十二娘,其舞姿在冬日残阳余晖中映出凄美之影。对曾经亲历过开元盛世的艺术繁荣、亲睹公孙《剑器舞》的老诗人杜甫而言,此景是晚年何其珍贵的心灵慰藉,又何其令人黯然神伤!此段乃全诗高潮,以寥寥数语涵盖巨大历史变迁与广阔社会内容,正是杜诗“沉郁顿挫”风骨的显现。“金粟堆前木已拱”以下六句,为全诗尾声。诗人承续上文深沉感喟,言玄宗逝已六载,在金粟山上的陵墓之木已经能够双手合抱了。而己身作为玄宗旧臣,却流落于这草木萧瑟的白帝孤城。末了写别驾宅中盛宴,又一番急管繁弦歌舞之后告终了,此时下弦月已然东升,乐极哀来之情笼罩诗人,他不禁四顾苍茫,百感交集,行止无依。拖着生满老茧的双足与衰老久病的躯体,于寒月荒山中踽踽独行,身世之凄怆悲凉,不言自明。“转愁疾”三字,道出步履本艰缓,心境沉重时反怨自己行之过速。此七言歌行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公孙师徒与剑器舞事,然而在其磅礴气势中,“五十年间似反掌,风尘澒洞昏王室”这般力透纸背的诗史之笔,令人深知诗人实借歌舞之变,映射五十年治乱兴衰之史。王嗣奭评此诗曰:“此诗见剑器而伤往事,所谓抚事慷慨也。故咏李氏,却思公孙;咏公孙,却思先帝;全是为开元天宝五十年治乱兴衰而发。不然,一舞女耳,何足摇其笔端哉!”(《杜诗祥注》引《杜臆》)此论剖析层次主旨,颇为切要。然而他说“一舞女耳,何足摇其笔端哉!”,实未契合杜甫本身思想,杜公对艺术实为珍视挚爱。此诗兼具“浏漓顿挫”之气势节奏与“豪荡感激”之动人力量,乃七言歌行中沉郁悲壮的作品。开篇八句,华丽不浮艳,铺排不板滞。“绛唇珠袖”之后,随意境开合、思潮起伏,语言音节亦顿挫变化。全诗既葆雄浑完整之美,字句复见凝练之功。篇幅虽不长,包蕴极深广。于乐舞今昔比照中展现五十年兴衰治乱,寄托作者念念不忘先帝盛世,慨叹当今衰落之情。
4. 作品点评
诗序具有散文诗特质,主要交代作者目睹李十二娘舞姿,闻其为公孙大娘传人,抚今追昔,触动对童年观公孙氏剑舞的记忆,盛赞其舞艺超绝,并以张旭观舞后书艺精进之事烘托。诗歌首八句着力描绘公孙大娘舞技神妙,如“羿射九日”、“群帝骖龙”。“绛唇”以下六句,转写公孙氏逝后剑舞沉寂,幸有弟子晚年承其衣钵。“先帝”六句笔锋陡转,追忆五十年前公孙氏乃宫中八千舞女翘楚,然而安史之乱后,“宜春”、“梨园”人才尽散,唯余弟子李十二娘传其遗韵。“金粟”六句收束全篇,自伤身世飘零。全诗气势雄浑,沉郁悲慨。诗人睹剑舞而伤往事,抚今追昔,深有时移世易之叹。表面咏李氏,实怀公孙;追念公孙,实思先帝盛世,寄寓对开元盛世的深切追念与对当下衰颓的无限感慨。语言富丽而沉雄,音节顿挫多变。
# 此诗见剑器而伤往事,所谓抚事慷慨也?故咏李氏,却思公孙;思公孙,却思先帝,全是为开元天宝五十年治乱兴衰而发,不然,一舞女耳,何足摇其笔端哉?
明王嗣奭《杜诗详注》卷二十引
# 结二句,所谓对此茫茫,百端交集,天涯流落,去住两难,作者读者,俱欲噭(jiào)然一哭。
清浦起龙《读杜心解》
# 序中“浏漓顿挫”、“豪荡感激”,便是此诗妙境。
清杨伦《杜诗镜铨》
# 世所脍炙,绝妙好词也。内云:“先帝侍女八千人......乐极哀来月东出。”余谓“壮士轩昂赴敌场”,一如“儿女恩怨相尔汝”。杜有建安黄初气骨,白未脱长庆体耳。
宋刘克庄《后村诗话》
# 浓至惨黯,如野笛中断,闻者自不堪也。
明高棅《唐诗品汇》
# 题是公孙大娘弟子,而序与诗,情事俱属公孙氏,便自穆然深思。此一语独妙(“罢如江海”句下)。
明钟惺《唐诗归》
# “耀如”四句,名状得意,“收”字谓其犹隐隐有声也。但舞一剑,若谓其如雷如霆则非也。周启琦曰:“罢如江海凝清光”,妙。连上三句,觉有精采。
明周珽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
# “来如雷灵收震怒”,凡雷霆震怒,轰然之后。累累远驰,赫有余怒,故“收”字之妙,若轰然一声,阕然而止,虽震怒不为奇也。诗云“感时抚事增惋伤”,则“五十余年似反掌”数句,乃其陚诗本旨;“足茧荒山”,从此而来,尤使人穆然深思也。
明王嗣奭《杜臆》
# 沉着痛黯,读者无不感慨。
明高棅《批点唐诗正声》
# 乐极哀来,何以即接“月东出”?倒句自奇。(“玳筵急管”句下)。一起有排山倒海之势,后却平平。
清黄周星《唐诗快》
# 曲折三致。
清何焯《义门读书记》
# 只“传芬芳”、“神洋洋”六字,已将前叙舞意勾起,不用再说,此烦简相生之妙。
清张谦宜《絸斋诗谈》卷四
# 余尝谓白香山《琵琶行》一篇,从杜子美《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》诗得来。“临颍美人在白帝……感时抚事增惋伤”。杜以四语,白成数行,所谓演法也。凫胫何短,鹤胫何长,续之不能,截之不可,各有大然之致,不惟诗也,文亦然。
清田雯《古欢堂集杂著》
# 俞如山之嶙峋,后如海之波澜,前半极其浓至,后半感叹,“音响一何悲,弦急知柱促”也。
清清高宗赦编《唐宋诗醇》
# “绛唇”六句,落到李娘,为篇中叙事处。舞之妙,已就公孙详写,此只以“神扬扬”又字括之,可识虚实互用之法。“感时抚事”句,逗出作诗本旨。“先帝”六句,往事之憾,此本旨也。言公孙而统及女乐,言女乐即是感深先帝。故下段竟以“金粟堆”作转接,此下正写惋伤之情。一句着先帝,一句收归本身。……结二句,所谓对此茫茫,百端交集。行失其所往,止失其所居,作者读者,俱欲噭然一哭。
清浦起龙《读杜心解》
# “感时”句是一篇前后脉络章法也,却入于出题中藏之。“金粟堆”又从先帝意中起棱,柯觉身世之戚,兴亡之感,交赴腕下。此诗亦“豪宕感激,浏亮顿挫,独出冠时”。自大历至今,先生一人而已。
清方东树《昭昧詹言》
# 读《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》诗,叙天宝事只数语而无限凄凉,可悟《长恨歌》之繁冗。
清施补华《岘佣说诗》
# “瞿塘”(原诗作“唐”)句一语收入,笔力超绝,而著语不即不离,尤极浑妙。它手为之,便不免钝滞矣。
清曾国藩《十八家诗钞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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