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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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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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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

汉魏间诗人，“建安七子”之一

王粲（177～217），汉魏间诗人。字仲宣，山阳高平（今山东邹城）人。初平四年，王粲前往荆州依靠刘表。建安十三年，曹操南征荆州，刘表病逝，其子刘琮举州投降，王粲也归曹操，深得曹氏父子信赖，赐爵关内侯。王粲为“建安七子”之一，与曹植并称为“曹王”。其诗、赋辞气慷慨，亦讲求骈俪华彩。代表作品有《七哀诗》《登楼赋》。今人辑有《王粲集》，并附其《英雄记》。
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
这是一组五言古诗，也是一组抒怀诗。全诗描绘了长安战乱后白骨蔽野、妇人弃子，制江日暮凄凉、夜不能寐抚琴，边地严寒荒芜、战净致民疾苦等情景，营造出悲愁惨淡的氛围，体现了汉末战乱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，表达了对乱世的哀叹、对太平盛世的渴望、思乡之情、政治抱负难展的忧愤，以及对边地人民疾苦的同情与面对现状的无力惆怅。

2. 写作手法

烘托：“出门无所见，白骨蔽平原”是典型环境，“路有饥妇人，抱子弃草间”是典型事件。作者用妇人弃子的悲剧烘托现实惨苦，为后文抒情铺垫，凸显战乱下人民的痛苦与绝望。直抒胸臆：“荆蛮非我乡，何为久滞淫”起句自问，直抒久留荆州的怨愤；末句“羁旅无终极，忧思壮难任”，直接抒发寄居他乡的无尽哀愁，情感直白强烈。互文：“亲戚对我悲，朋友相追攀”用互文手法，写亲戚和朋友既悲伤又追攀不舍，不分彼此，简洁而生动地展现离别时的悲痛场面，让情感表达更饱满。拟人：“丝桐感人情，为我发悲音”将琴拟人化，说琴通晓人的心情，为诗人发出悲音，借琴的“悲”衬托诗人思乡的感伤，让情感表达更形象。开门见山：“边城使心悲，昔吾亲更之”开篇即点出边城令人心悲，自己亲身经历过，直接点明题意，让读者迅速把握诗歌主旨，简洁有力。对偶：“山冈有余映，岩阿增重阴”等句对偶优美，音韵和谐，节奏感强，突破汉诗古朴风格，让诗句读来流畅，增强了诗歌的形式美。

3. 分段赏析

其一，“西京乱无象，豺虎方遘患。复弃中国去，远身适荆蛮。亲戚对我悲，朋友相追攀。”这六句以直白的笔触揭开乱世序幕。“西京乱无象”一句，以“豺虎”喻李傕、郭汜之流，寥寥数字便勾勒出长安兵戈四起、秩序崩塌的惨状，点明诗人逃离的必然性。“复弃中国去”中“复弃”二字尤具重量——王粲先因董卓之乱从洛阳迁长安，如今再离长安，两次迁徙皆因战乱，过往的流离之痛与当下的仓皇之境重叠，尽是无尽的哀思与无奈。“亲戚对我悲，朋友相追攀”则以细节见真情：亲友的悲泣与拉扯，既是不舍，更是对乱世中生死未卜的恐惧，短短十字，写尽离别时的沉重与混乱。“出门无所见，白骨蔽平原。路有饥妇人，抱子弃草间。顾闻号泣声，挥涕独不还。‘未知身死处，何能两相完？’”这八句是全诗最触目惊心的部分，以“所见”深化乱离之苦。“白骨蔽平原”直承曹操《蒿里行》“白骨露于野”的悲怆，以视觉冲击展现战乱对生命的吞噬。而“饥妇人弃子”的场景更是将苦难推向极致：妇人并非无情，而是在“未知身死处”的绝境中，做出“两相完”的残酷抉择——与其母子同死，不如留一线渺茫生机。这一细节以“举重带轻”的手法，借最难以割舍的骨肉之情，折射出乱世中底层人民的绝望，正如吴淇所言：“写其重者，他可知矣”，后世杜甫《三吏》《三别》的叙事手法亦受此启发。“驱马弃之去，不忍听此言。南登霸陵岸，回首望长安。悟彼下泉人，喟然伤心肝。”诗人以“不忍”二字收束眼前惨状，转而将目光投向历史与现实的对照。霸陵是汉文帝陵墓，文帝时期的“文景之治”恰是乱世中最珍贵的向往。诗人登岸望长安，所见是烽火狼烟，所思却是盛世不再，由此读懂《诗经・下泉》中对明王贤伯的渴求——这种“悟”，既是对个人命运的悲叹，更是对时代沉沦的痛心，情感从具体的悲悯升华为深沉的家国之哀。其二“荆蛮非我乡，何为久滞淫。方舟溯大江，日暮愁我心。”开篇以设问直抒胸臆，“荆蛮非我乡”点明客居的疏离感，“久滞淫”三字道尽漂泊的无奈。诗人本想乘舟溯江排遣愁绪，却在日暮时分被更浓的思乡之情包裹——“愁”字如丝线，贯穿全诗，奠定悲郁基调。“山冈有余映，岩阿增重阴。狐狸驰赴穴，飞鸟翔故林。流波激清响，猴猿临岸吟。迅风拂裳袂，白露沾衣襟。”这八句以秋日暮景衬怀归之心。夕阳余晖渐隐，山谷愈发幽暗，狐狸归穴、飞鸟还林，自然万物皆有归宿，唯独诗人客居他乡——动植物的“归”与诗人的“留”形成强烈对比，暗含《楚辞・哀郢》“鸟飞还故乡兮，狐死必首丘”的悲思。流波、猿吟、迅风、白露，声色交织中，秋意的萧瑟与环境的凄清，层层递进地渲染出诗人内心的孤寂，笔法已突破汉诗的古朴，趋向精巧，为后世山水诗埋下伏笔。“独夜不能寐，摄衣起抚琴。丝桐感人情，为我发悲音。羁旅无终极，忧思壮难任。”由景入情，聚焦深夜的愁绪。夜不能寐而抚琴，本是寄情之举，谁知琴弦亦“感人情”，弹出与诗人共鸣的“悲音”——以琴音拟人，将无形的忧思化为可闻的悲声，手法精巧。末句“忧思壮难任”直抒胸臆，既叹羁旅无期，更藏壮志难伸的愤懑（王粲在荆州未得刘表重用），情感沉郁而强烈，与《登楼赋》中“悲旧乡之壅隔兮，涕横坠而弗禁”的怀归之情一脉相承。其三“边城使心悲，昔吾亲更之。冰雪截肌肤，风飘无止期。百里不见人，草木谁当迟。”开篇点出“边城”之“悲”，并以“亲更之”强调痛苦的真切——诗人曾亲历边地苦寒。“冰雪截肌肤”以“截”字写严寒之烈，“风飘无止期”言环境之恶，再以“百里不见人”的荒芜景象，勾勒出边地的死寂与残酷。“草木谁当迟”的设问，实则暗示人烟断绝，连草木都无人照管，尽显战乱后的萧条。“登城望亭燧，翩翩飞戍旗。行者不顾反，出门与家辞。子弟多俘虏，哭泣无已时。”由自然环境转向战争创伤。亭燧（烽火台）、戍旗本是边防象征，此处却成战乱的见证。“行者不顾反”写征人一去不返的决绝（或无奈），“子弟多俘虏”道尽家破人亡之痛，“哭泣无已时”则以哭声的绵延，将个体悲剧扩展为群体苦难，展现战争对普通家庭的毁灭性打击。“天下尽乐土，何为久留兹？蓼虫不知辛，去来勿与咨。”末句以反诘与比喻收束，情感复杂。“天下尽乐土”的反问，实则是对“边地非乐土”的痛斥，暗含对和平的渴望；而“蓼虫不知辛”以习惯吃苦的虫类比久处战乱而麻木的百姓，既有对人民苦难的同情，也流露出战乱不息、救无可救的怅然——这种“勿与咨”的无奈，比直接的悲叹更显沉重，将边地之苦升华为对时代的无声控诉。

4. 作品点评

王粲的《七哀诗》整体基调是哀痛感伤，但这份哀痛里没有消沉，感伤中也带着希望。在悲戚的情绪中，藏着他的期盼：渴望治世来临，盼望能施展自己的才干，期待战争停止、天下太平。这些心愿，也正是当时百姓共同的想法和诉求。

# “路有饥妇人”六句，杜诗宗祖。“驱马弃之去”六句，欲弃去而复顾念京师，然安得明王贤伯一拯此患乎。

清何焯《义门读书记（卷四十六）》

# 仲宣《七哀》，首篇起六句，点题交待耳，而叙事高迈，沈雄阔大，气象体势，骞举清恻。“出门”以下，又以中道所见言之，情词酸楚，直书所见，至不忍闻，《小雅》伤乱，同此惨酷。“南登霸陵岸”二句思治。以下转换振起，沉痛悲凉，寄哀终古。

清方东树《昭昧詹言（卷二）》

# 出门，以下，正云“乱无象”。兵乱之后，其可哀之事，写不胜写，但用“无所见，三字括之，则城郭人民之萧条，却已写尽。复于中单举妇人弃子而言之者，盖人当乱离之际，一切皆轻，最难割者骨肉，而慈母于幼子尤甚，写其重者，他可知矣。”

清吴淇《六朝选诗定论（卷六）》

# “出门”十句，叙在途饥荒之景，然胪陈不尽，独就妇人弃子一事，备极形容，而其他之各不相顾，塞路死亡，不言自显。作诗解此举重该轻之法，庶几用笔玲珑。

清张玉谷《古诗赏析（卷九）》

# 《七哀诗》，杜少陵《无家别》、《垂老别》诸篇之祖。

清沈德潜《古诗源（卷五）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