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今朝览明镜":今天早上我拿起镜子一照,
"须鬓尽成丝":胡须鬓发全变成了银丝。
"行年六十四":我的年龄已到六十四,
"安得不衰羸":怎能不衰老虚弱?
"亲属惜我老":亲人们惋惜我年老,
"相顾兴叹咨":相互看着叹息不已。
"而我独微笑":而我却独自微笑,
"此意何人知":我的这份心意又有谁能知道呢?
"笑罢仍命酒":笑过之后我依旧让人摆上酒来,
"掩镜捋白髭":合上镜子,抚摸着白色的胡须。
"尔辈且安坐":你们暂且安静坐好,
"从容听我词":慢慢听我讲一讲。
"生若不足恋":生命若不值得留恋,
"老亦何足悲":衰老又何须悲伤?
"生若苟可恋":生命若真值得留恋,
"老即生多时":那么年老就意味着已经享受了很长时间的人生。
"不老即须夭":不衰老定会夭折,
"不夭即须衰":不夭折必会衰老。
"晚衰胜早夭":晚年衰弱胜过早死,
"此理决不疑":这道理我绝不怀疑。
"古人亦有言":古人也有说法,
"浮生七十稀":人生七十自古稀少。
"我今欠六岁":我如今距离七十岁只差六岁了,
"多幸或庶几":或许侥幸能活到。
"傥得及此限":若能到达这年限,
# 傥:一作“倘”。
"何羡荣启期":何必羡慕那荣启期呢。
"当喜不当叹":应当欢喜不该叹息,
"更倾酒一卮":再倒满一杯酒饮尽。
“唐代三大诗人”之一,“诗魔”
白居易(772~846),唐代诗人。字乐天,号香山居士、醉吟先生,籍贯太原(今属山西)。贞观进士,曾官居太子少傅,谥号文,世称白傅、白文公。白居易与元稹世称“元白”,与刘禹锡并称“刘白”,还与李白、杜甫并称“唐代三大诗人”。在文学上,他积极倡导新乐府运动,主张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”,诗风平畅自然、通俗浅切,相传老妪也能听懂。早期讽喻诗揭发时政弊端、反映民生困苦;自遭受贬谪后,远离政治纷争,诗文多怡情悦性、流连光景之作。代表作品有《新乐府》《秦中吟》《长恨歌》《琵琶行》《赋得古原草送别》等。 有《白氏长庆集》传世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古诗,也是一首生活感悟题材的诗。本诗介绍了诗人白居易六十四岁时览镜见须鬓成丝,面对亲属对自己衰老的叹惜,自己却微笑以对,并命酒阐述对生死衰老的看法,表达了诗人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,以及对生命的独特思考,展现出一种超脱年龄的积极心态。
2. 写作手法
反问:“安得不衰羸”以反问强化衰老的必然性,引发读者共鸣。对比:诗人将亲属对自己衰老的“叹咨”与自己的“微笑”进行对比,突出自己对衰老与众不同的乐观态度。用典:“浮生七十稀”化用杜甫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,“荣启期”借《列子》典故自喻知足。白描:“须鬓尽成丝”以简笔勾勒衰老外貌,不加修饰,真实感强烈。
3. 分段赏析
首联以镜中须鬓尽白、身躯衰羸的自我形象切入,通过"尽成丝"的白描与"安得不衰羸"的反问,既勾勒出衰老的直观形态,又以激问句式引发读者对生命规律的共情。颔联通过"亲属叹咨"与"我独微笑"的对比性场景,塑造出超然于世俗悲喜的智者形象,"独"字尤显诗人独立于群体认知的生命态度,为后文哲理思辨埋下伏笔。颈联"命酒""掩镜""捋髭"等动作细节,以生活化的肢体语言展现从容气度,"尔辈且安坐"的对话体转换,既打破传统抒情结构,又在口语化表达中强化说理的真实感。中间数联运用逻辑推演展开生死辩证,"生若不足恋"与"生若苟可恋"的正反假设、"不老即夭"与"不夭即衰"的排比递进,以严密思辨构建"晚衰胜早夭"的独特生命观,其理性论证在古诗中颇为罕见。尾联巧借"浮生七十稀"的古谚与荣启期典故,将个体生命置于历史长河观照,最终以"倾酒"动作收束全篇,既呼应首联的镜前凝视,又以物质性的杯酒意象升华精神超脱,形成从具象衰老到抽象哲思再回归具象动作的完整闭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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