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年来似觉道途熟":近年来谙尽仕途光景,
# 似觉:犹言感觉;感受。
"老去空更岁月频":临近老境更觉得年去年来岁月匆匆。
# 更:经历。,去:《永乐大典》卷三五八○作眼。
"爆竹一声乡梦破":除夕的爆竹,惊醒了思乡的残梦,
# 乡梦:思乡之梦。
"残灯永夜客愁新":客居的愁绪,伴随着长夜昏灯。
# 客愁:旅客怀乡的愁思。,永夜:长夜。《永乐大典》作夜永。唐骆宾王《别李峤得胜字》诗:“寒更承永夜,凉景向秋澄。”客愁:旅客怀乡的愁思。
"云容山意商量雪":眼前是彤云笼罩着远山,雪意渐浓,
# 商量:酝酿,预示,此用拟人手法。
"柳眼桃腮领略春":心中却现出初生的柳叶,含苞的桃花,春意融融,
# 领略:意犹尝试。,桃腮:指桃花,《剪灯馀话・秋千会记》:“正桃腮半吐,莺声初试。”,柳眼:初生柳叶,细长如人睡眼初展。元稹《寄浙西李大夫四首》之一:“柳眼梅心渐欲春。”
"想得在家小儿女":想见家中的儿女,
# 儿女:儿子女儿。
"地炉相对说行人":正围着地炉,议论着父亲归家的行踪。
# 行人:途中之人,作者自指。,地炉:火坑。唐司空图《修史亭》:“渐觉一家看冷落,地炉生火自温存。”
南宋词人
黄公度(1109~1156),南宋词人。字师宪,号知稼翁,莆田(今属福建)人。绍兴进士,签书平海军节度判官。后被秦桧诬陷,落职闲居数年。秦桧死复起,官至尚书考功员外郎。黄公度工诗词。其诗颇关心国事,洪迈赞其诗“铿锵蹈厉,发越沉郁,精深而不浮于巧,平淡而不近俗”。清代陈廷焯评其词:“黄师宪《知稼翁词》气和音雅,得味外味,人品既高,词理亦胜。”代表作品有《悲秋》《乙亥岁除渔梁村》《菩萨蛮》《卜算子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七言律诗,也是一首思乡诗。诗歌描绘了诗人乙亥年除夕在渔梁村逆旅中的所见所感,通过写思乡之苦、新春之景,借儿女之口表达了对亲人的思念,抒发了其凄惘心境。
2. 写作手法
渲染:颔联以“爆竹”“残灯”“永夜”等意象,营造出浓烈的节日氛围与凄清孤寂的环境,“爆竹”的热闹与“残灯永夜”的冷清相互交织,强化了诗人漂泊异乡的愁苦与寂寞。对偶:“云容山意商量雪,柳眼桃腮领略春”,此联中,“云容”与“柳眼”、“山意”与“桃腮”,均为偏正结构名词相对,在词性、结构上工整对应;“商量雪”与“领略春”,动宾结构相对,动作描写相互呼应。句式整齐,节奏和谐,既展现出不同时节的自然景象,又增强了诗歌的韵律美感。虚实结合:“云容山意商量雪,柳眼桃腮领略春”为虚写,是诗人对未来雪景与春景的想象;“爆竹一声乡梦破,残灯永夜客愁新”为实写,描绘了除夕之夜爆竹惊梦、独对残灯的现实场景。实写奠定情感基调,虚写拓展意境空间,二者交织,使诗歌内容丰富,情感表达更具层次感。情景交融:“爆竹一声乡梦破,残灯永夜客愁新”,诗人将羁旅之愁、思乡之情融入到爆竹声、残灯、永夜等景物描写中。爆竹声打破思乡梦境,残灯在漫漫长夜中摇曳,景中含情;而这种愁苦的情感又赋予景物凄凉的色彩,情因景显,情景相互交融,生动展现出诗人彼时孤寂、惆怅的心境。正衬:“云容山意商量雪,柳眼桃腮领略春”,前句“云容山意商量雪”描绘出乌云低垂、山峦凝重,仿佛正酝酿降雪的阴沉景象,以萧瑟之景衬托出诗人旅途奔波的艰辛与内心的孤寂愁苦;反衬:以乐景衬哀情,“柳眼桃腮领略春”刻画柳叶初绽、桃花含苞,一派春意盎然的明媚之景,用生机勃勃的乐景反衬出诗人当下的羁旅愁思,同时也暗含其渴望摆脱愁绪、对未来仕途顺遂的憧憬,使复杂情感表达更加强烈。拟人:“云容山意商量雪”将云与山人格化,写它们似在商量降雪,生动展现雪意浓厚的客中实景,映衬漂泊之苦;“柳眼桃腮领略春”把柳桃赋予人的情态,写柳枝抽芽、桃花含苞如人感受春意,联想春回大地之景,与上句形成时间跨度,借对偶在对比中表达以未来憧憬消解旅愁的愿望。联想:由眼前“爆竹”“残灯”的客愁,联想到家中“小儿女地炉相对说行人”的场景,通过想象亲人围炉念叨自己的温馨画面,以虚衬实,强化羁旅思乡之情,含蓄表达对团聚的期盼。
3. 分段赏析
首联中“似觉”一词,巧妙点出诗人对前路充满不确定的复杂心理,透露出身世茫茫之感。值此旧岁将尽之际,诗人目睹岁月更迭,自身却功业未就、年华老去,不禁发出岁月虚度的慨叹。“空更”二字饱含深情,淋漓尽致地展现出诗人彼时惆怅无奈的心境。颔联围绕思亲之情展开。佳节思亲本是人之常情,诗人辗转旅途,无法享受阖家团圆之乐,只能寄望于梦境。然而,一声爆竹骤然惊醒美梦。“爆竹”这一极具节日特色的意象,不仅烘托出浓厚的节日氛围,更起到以景增情的效果。紧接着,“残灯”“永夜”的描写,将环境的凄清渲染得淋漓尽致。在漫漫长夜中,诗人独对昏黄摇曳的残灯,耳畔不时传来爆竹声,孤寂落寞之感油然而生,“客愁新”三字自然流露。此处以景衬情,构思精巧。“客愁新”暗示旧愁早已存在,而新愁又因乡梦破灭而生。旧愁源于诗人曾自叹“无端却被东风误”,结合其贬谪他乡的经历,不难理解其中的苦涩。颈联运用拟人手法描绘天气,这在宋人诗词中颇为常见,如姜夔“数峰清苦,商略黄昏雨”。上句生动刻画了大雪将至的客中实景,进一步烘托出诗人宦游在外的艰辛与漂泊的孤寂;下句则联想到冬去春来,勾勒出春回大地的美好景象。从岁末的雪意到春日的明媚,时间跨度较大。诗人通过对偶,将不同时空的意象巧妙组合,在对比中增添了诗歌的意境之美,同时也展现出他试图以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驱散当下旅愁的心理。彼时诗人刚获重新起用,对临安之行满怀期待,希望能在新春之际一展才华。尾联转换视角,从家人角度落笔,以“想得”二字引发想象,将无尽情思凝聚其中。想象儿女们围坐在地炉旁念叨自己的场景,比直接抒发思乡之情更为生动亲切。这与白居易“想得闺中深夜坐,还应说着远行人”有异曲同工之妙,而黄公度借小儿女之口表达,更显真挚动人。
4. 作品点评
诗人创作时采用情中见景、以景喻情的手法,融合虚实,使情景相互交融。在时间与空间的延展中,拓展了诗歌意境,虽无跌宕起伏,却以鲜明质朴的用词传递真挚情感。诗人入朝后,因秦桧党羽掌权,仅获考功员外郎的闲散职位,不久抱憾离世,年仅四十八岁,其毕生期盼的理想境遇终未实现。
# 久贬在外,忽得还乡,自然归心似箭,无奈路途遥远,时至除夕,人尚在旅途之中。远远近近的爆竹惊破了思乡的残梦,独自对着孤灯打发漫漫长夜,此情此景,人何以堪?这种特殊的遭际,既是此诗的创作契机,也使得它具有叩人心弦的感染力。“柳眼桃腮”都是春天才有的景象。当是诗人的一种美好的幻想。或许东南海畔春来早,真有此景。末联使人想到白居易的《邯郸冬至夜思家》:“想得家中深夜坐,还应说着远行人。“已思人乃想人亦思己,此种思路,诗词中屡见。钱钟书《管锥编》举例甚夥,可知黄公度虽非独创,也并不是专门捋揩香山。纵然仿效,添上“地炉相对”的细节,亦更逼真有情。
不详徐州工程学院副院长张仲谋《宋诗精华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