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高柯危且竦":高高的树枝,挺拔地耸立着,直刺蓝天,
"锋石横复仄":犬牙般的岩石,有的横阻当道,有的斜向两边。
# 锋石:尖利的山石。
"复涧隐松声":层层深涧中,隐隐传来阵阵松涛,
# 复涧:夹于两山之间的涧流。
"重崖伏云色":重重悬崖上,浓厚的云朵凝聚着,连绵一片。
# 云色:云气所生成的色彩。,伏:掩盖。
"冰开寒方壮":到处都是坚冰,正是最寒冷的时候,
# 冰开:冰冻闭合,覆盖。开:一作闭。
"风动鸟倾翼":北风劲吹,把飞鸟的翅膀也吹得倾斜。
"斯志逢凋严":意气落寞的寒士,偏碰上这肃杀的严冬,
# 凋严:指严冬。
"孤游值曛逼":孤独无依的行旅,又正值黄昏落日时刻。
# 曛:黄昏,傍晚。
"兼涂无憩鞍":一路风雪兼程,无法解鞍休息,
# 憩:休息,歇息。,兼涂:犹兼程,以加倍速度赶路。
"半菽不遑食":也没有时间吃点一半蔬莱一半豆类帕粗粮,只好忍饥挨饿。
# 半菽:指杂以蔬菜的食物,语出《汉书·项籍传》:“卒食半菽”。菽,豆类的总称。
"君子树令名":地位高贵的人想要建功立业,获得美好的名声,
# 令名:美名。
"细人效命力":地位低微的人定要拼死效力,日夜奔波。
# 命力:被人役使而致力。
"不见长河水":请看那长河的水流吧,
"清浊俱不息":总是滚滚向前不停息,不论清澈还是浑浊。
南朝宋文学家,“元嘉三大家”之一
鲍照(?~466),南朝宋文学家。字明远,东海(郡治今山东郯城北)人。出身寒微,曾任秣陵令、中书舍人等职,后为临海王刘子顼前军参军,故世称鲍参军。临海王刘子顼起兵失败,鲍照为乱兵所杀。鲍照与颜延之、谢灵运合称“元嘉三大家”。其诗体裁多样,题材丰富,长于乐府,尤擅七言之作,风格俊逸,对唐诗人李白、岑参等影响深远。其诗多不平之慨,表现了寒门之士积极进取的愿望和对士族专权现状的不满。亦擅赋及骈文。代表作品有乐府诗《拟行路难》十九首、赋《芜城赋》、骈文《登大雷岸与妹书》。著有《鲍参军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五言古诗,也是一首行旅诗。全诗以旅途经历为脉络,将旅途见闻与个人际遇相融合,表达了深沉的人生感怀。
2. 写作手法
象征:“高柯危且竦,锋石横复仄。复涧隐松声,重崖伏云色。”“树”“峰石”“松涛”“阴云”等景物,都象征着外界的压迫力量。诗中描绘的不安宁、充满冲突且受强大力量压迫的世界,象征着诗人所处的社会环境,反映出诗人对当时不合理社会的总体感受,体现了他的反抗意识。动静结合:诗中既有“枝桠斜斜上指”“峰石或横或斜,相倚相积”等静态描写,又有“松涛隐隐传来”“阴云似乎积聚”等动态描写,动静相衬,使所描绘的画面更加生动,写出不安的氛围。比喻:借“细人效命力”自嘲,借长河水清浊并流、昼夜不息的自然现象,喻指自身漂泊无定、怀才不遇的命运。用典:“半菽不遑食”一句中,“半菽”原指军队在缺粮时,士兵以蔬菜和豆类各半混合煮成的食物,典出《汉书・项籍传》。这里诗人借此典故,形容自己生活待遇的低下,暗示在王府中地位卑微,但也真实反映了其窘迫处境。夸张:“半菽不遑食”重“半菽”原指军中缺粮时士兵吃的蔬菜与豆类各半相杂煮成的食物,以此来形容自己的生活待遇差。他在王府中地位虽低,但实际情况未必真的到了连“半菽”之食都无暇顾及的程度,这里是通过夸张的手法,极言自己生活的艰苦与忙碌,突出自己所面临的困境,强化怀才不遇的感慨以及寒士被压抑的痛苦和不平。
3. 分段赏析
诗歌开篇六句,诗人以极具张力的笔触描绘旅途所见,构建出充满冲突与压迫感的意象世界。写树时聚焦干枯枝桠“危且竦”的形态,赋予静态景物以动态抗争之感,与鲁迅笔下直刺天空的枣树异曲同工;刻画山石则以“锋石横复仄”勾勒其尖锐嶙峋之态,仿佛蕴含着割裂一切的力量。“复涧隐松声,重崖伏云色”二句,以“隐”“伏”二字赋予松涛、阴云以潜伏窥伺的拟人色彩,传递出诗人对外部世界潜在威胁的敏锐感知。更以“冰闭寒壮”等奇特修辞,强化寒冷天气的压迫感,连象征自由的飞鸟也在烈风中双翼倾斜,整个自然图景成为诗人所感受到的压抑现实的投射。中间四句由景及人,转入对自身境遇的描写。“斯志逢凋严”既指寒冬气候,更暗喻仕途的严酷与理想的受挫。诗人自比“孤游”,即便随行队伍浩荡,仍因无人赏识而倍感孤独。“孤游值曛逼”中,暮色的压迫感既象征年华流逝,也抒发了壮志难酬的悲愤。“兼途无憩鞍,半菽不遑食”则以纪实笔法,道出奔波劳顿的行旅生活与低微窘迫的处境,将个人际遇与社会现实紧密相连。诗歌末四句,诗人以“细人效命力”自谦,借长河水清浊不息的自然现象,隐喻自身漂泊无定的命运,抒发怀才不遇的深沉感慨。这种以自然喻人生的手法,将寒士被压抑的痛苦与不平展现得淋漓尽致,使个人情感升华为对社会阶层的深刻反思。
4. 作品点评
此诗遣词造句精妙,以含蓄委婉之笔,勾勒出深邃意境;运用独特新奇的修辞手法,赋予诗句丰富内涵,字里行间皆藏韵味,引人细细品味思索,余韵悠长。
# 最后四句诗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:看问题不能仅着眼于表面现象,而不深入到具体事物的内部,因为同一表面现象,可以反映不同的质。同是流淌着的水,就有清、浊之分,同是奔波劳累的人,又有君子、小人之别。
不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殷光熹《文学散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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